民族化特色的集中反映——《黄河东流去》导读

在我国无产阶级文学发展史上，产生了很多具有民族特色的优秀作品，如赵树理的长篇代表作《三里湾》、梁斌的史诗性鸿篇巨制《红旗谱》等。这些作品都以某一特定的历史为背景，规模宏大地反映当时的社会变革和历史变化，塑造了一大批具有鲜明民族色彩的人物形象，为我国新文艺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李凖的长篇小说《黄河东流去》则是新时期产生的又一民族特色的杰作，是一部具有民族风格和中国气派的优秀作品。长篇小说《黄河东流去》是作者在电影《大河奔流》的基础上重新设计、重新构思、重新创作的。主要以一九三八年日本侵略军进入中原，溃退南逃的国民党军队扒开黄河花园口大堤，淹没河南、江苏、安徽三省四十四县，造成一千多万人流离失所，一百多万人死亡的空前浩劫的历史事件为背景，描写了黄泛区人民从一九三八年到一九四八年经历的深重灾难，歌颂了他们奋力抗争的可歌可泣的斗争精神。

（一）塑造了鲜明的民族人物性格

俄国文学批评家、激进知识分子之父别林斯基说：“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精神，自己的性格，自己对事物的看法，自己的理解方法和行动方法……”一部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学作品，不仅要真实地反映出民族的生活、风俗，具有浓烈的民族色泽，而且要反映出民族的性格和风貌。在民族化的典型环境中，活跃着民族化的典型人物，这是《黄河东流去》民族化的一个体现。像徐秋斋、蓝五，就只能在中国，在中原这块土地上才能扎根生长，离开了中原地带，他们就变得苍白无力，面貌不清了。

徐秋斋朴厚、善良、机智、乐于助人，即使落拓不堪，也仍保有中国传统的侠义心肠和“布衣”之士传统的正直。他是赤杨岗农民群众知心的智囊，又是贫苦人民富有同情心的朋友。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为穷哥儿们两助插刀。他打卦算命，但他从来不相信命运，只不过把这作为谋生的手段。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不禁令我们想起《水浒传》中的“智多星”吴用，他们的智慧、神态、气质、作风是那样接近，他们的心理特征完全是中国式的。徐秋斋的形象填补了我国当代文学创作中农民形象的一个空白。

蓝五也是富有中国特色的人物。他是吹鼓手，唢呐演奏得很有艺术。唢呐是中国独有的民间乐器，这样吹唢呐的民间艺人，在中国，尤其在北方农村，几乎县县、乡乡都有。他们的经济地位低下，生活毫无保障，饥一餐，饱一顿，风里来，雨里去，饱尝了人间的辛酸苦辣。但蓝五为人正派，没有媚骨，没有奴性，却有艺有胆。当宋雪梅诚心诚意要嫁给他时，他当机立断，答应和她一块“私奔”。他与农民息息相关，与逃难农民的关系非常融洽。他见多识广，崇侠好义。黄水到来之前，他几次劝说赤杨岗的乡亲们逃走，使赤杨岗少受损失；在西安，当徐秋斋找来时，他想办法让徐秋斋写海报，让梁晴贴海报，使他们用自己的劳动得以维持生活。蓝五侠义坦荡的胸怀，爽快私奔的举动，及与雪梅久别重逢的矛盾，也是民族的，极具鲜明个性。这种个性既非文人所有，又与老实巴交的农民大相径庭。

除蓝五和徐秋斋之外，其他像李麦、王跑、海长松、海老清、梁晴等，无不具有民族特点，都可以从中原大地的典型环境中找出他们性格产生、发展、变化的历史根据和现实因素。王跑对毛驴的器重，毛驴被骗走后火急火燎的心情，石头美梦的幻境，舍命不舍财的心理；海老清对黄牛的疼爱，牛病死后的痛苦；海长松对土地的眷恋，把烟袋等物埋进地里，以作痛心疾首的纪念等，这些性格、心理都反映着中原农民的特点，具有中国风格。

（二）体现了高尚的民族道德情操

高尚的道德情操和纯洁的道德观念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赤杨岗的难民们，在逃难的过程中，就表现了这种传统美德。在人命关天的情况下，海天亮冒着生命危险，在大水中救出申奶奶、海长松一家和其他乡亲；在西安流落街头，生活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嫦娥主动提出卖掉自己，好让梁晴和徐秋斋继续活下去；寻母口落难，大家面临绝境，唯有海天亮取得“良民证”，可以在寻母口继续待下去，李麦却毅然撕毁了儿子的“良民证”，决心“死跟大家一块死，活跟大家一块活”；徐秋斋老伴，宁肯自己活活饿死，也要给徐秋斋留下一瓦罐小麦……这一切都是中国劳动人民的高尚情操、纯洁道德最生动的体现。

此外，劳动人民中存在的纯洁爱情、幸福婚姻与和睦家庭，同样反映出中华民族优良的情操观念和道德传统。如海天亮与梁晴的爱情，春义和凤英的结合，蓝五和雪梅的私奔，就谱写了年轻一代美丽、纯洁的爱情新曲。在西安梁晴受崔天成欺骗，徐秋斋说的那段富有哲理的话，便可以视为对中华民族传统道德观念最朴素、最中肯的概括。他说：“什么叫良心？良心就是一个人的德行，一个人的胆气，一个人的脖筋和脊梁骨，人有了良心就会活得仗义，活得痛快，什么都不怕，他没有亏心！……”赤杨岗的难民，所表现出来的，正是这样的“德行”、“胆气”、“脖筋”和“脊梁骨”。

作者在《开头的话》中曾这样说：“多少年来，我在生活中发掘着一种东西，那就是：什么精神支持着我们这个伟大民族的延续和发展？从一九六九年起，我在黄泛区又当了四年农民。通过我听到的一些动人故事，看到的一些人物的悲壮斗争场面，我觉得好像捕捉到了一些东西，那就是历史是人民创造的。这些故事告诉我，我们这个社会的细胞——最基层的劳动人民，他们身上的道德、品质、伦理、爱情、智慧和创造力，是如此光辉灿烂。这是五千年文化的结晶，这是我们古老祖国的生命力，这是我们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精神支柱。”这正是这部小说思想内容的核心所在，也是这部小说在思想内容方面民族特色最集中、最突出的表现。

（三）反映了真实的民族精神风貌

通过民族化的生活环境，民族化的人物性格，民族化的道德观念来反映民族化的精神风貌，是《黄河东流去》民族化的另一特色。

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严重阻碍生产力发展，造成中国长期的贫穷和落后。中国人民“吃苦耐劳”的优良传统，就是世世代代与贫穷、落后的斗争所形成的，中国人民以吃苦耐劳的精神著称于世。中国的长期贫穷和落后，在世界是罕见的。黄河流域的人民，除了当时中国通有的贫穷和落后之外，还要加上水、旱、蝗、汤几大害，这就造成贫穷中最贫穷、落后中最落后、苦难中最苦难的部分，因此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尤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