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本开新境 波澜独老成——评《六朝文学论集》

《六朝文学论集》，穆克宏/著，2010年06月，中华书局

最近，中华书局出版了穆克宏先生的《六朝文学论集》一书，《论集》中所收论文，大致分为五个部分：关于《文选》的论述；《文心雕龙》和《诗品》的研究；六朝诗歌；六朝文学的考辨；读书治学经验谈。全书具有鲜明的学术个性，和老成大方的学术品位。

学术生命之延续，既要返本，也须开新。返本则有根，开新则不穷。围棋中的棋子要做两个“眼”才能活，六朝文学，扩而言之，隋唐以前的文学，也有两个“眼”：《文选》与《文心雕龙》。对《文心雕龙》和《文选》的研究特色，是史与论的结合。作者结合文学史研究《文心雕龙》，将理论还原为历史，作为历史认知的指导和参照。结合时代、思想史研究《文选》，探讨文学的价值、观念，以历史来印证、成就理论。作品与思想，凌虚的理论与徵实的历史，最终在历史的层面上还原并统一。作者的六朝文学研究以《文心雕龙》、《文选》为着眼点，由点的深入，而渐渐清理出文学发展的脉络，由此俨然展开这一段文学史的整体面貌。这一点、线、面三层级跃升的方法架构，反映了作者对六朝文学的宏观把握。作者的研究有着建立学术体系的强烈自觉。研究体系的建立，有赖于方法论的自觉。《论集》中将读书治学经验谈专列一个主题，可见作者对方法论的重视。作者关注乾嘉迄至民国初年学术名家的治学心得、学案，不断加以总结提炼，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而且乐于与后进学子分享心得。如作者在列举作为人文基础的十部书时，不但介绍了每部书的基本情况、地位与价值，而且都举出了较权威的注本，以便后学按图索骥地进一步研习。《我与六朝文学研究》、《学一点目录学》等文，更是现身说法，几乎是手把手地为初学示范治学方法，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穆克宏先生的治学风格，深受乾嘉以来朴学传统的影响。一般讲“朴学”，涉及文献目录、训诂校释、史料考据几个方面。作者强调要摸清门径，打好基础，特别重视目录学和基本典籍。作者的目录学，不尚虚华，唯务实用，直接从《四库全书总目》和《书目答问》入手，旁及历代著录书目，把握古典文献的演变源流。以总揽全局的眼界进入专门领域的研究，就有高瞻远瞩的气象，和振叶寻根、观澜索源的力度。穆先生秉受师承，以十部书奠定了自己的学问根基。这十部书是：《说文解字》、《毛诗》、《礼记》、《荀子》、《庄子》、《汉书》、《资治通鉴》、《楚辞》、《文选》、《杜（甫）诗》，其学风和文风都朴实无华。正是基于深厚的学问基础和求真尚实的为学精神，作者不轻易立论，但每立一说，则坚实不可易。

作者谦称此书的出版，“可能是我研究六朝文学的尾声”，从读者的眼光来看，这一部论文集，实际上是一部研究专著。全书展现出明确的研究主体意识，高度的方法论自觉，有鲜明个性的学术研究体系。书中收入的文章，强有力地推动了六朝文学相关研究领域的开拓和深入。在此意义上，文集所展示的成果，与其说是总结的尾声，不如视为创造的新声；就其研究的系统性、探讨的力度，与获得的成绩而论，这部文集记录了六朝文学研究史上，一位老成学者独开生面的努力和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