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迷失的灵魂

《双典批判》，刘再复/著，2010年07月，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一、国人的审美取向。

中国历史悠久，书籍浩瀚，历经岁月沧桑，自然流传下来的，其他种类的不说，但说文学小说，就那么几本，什么《红楼梦》、《金瓶梅》、《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

这是自然的选择，最能表达国人的审美取向。

这几本小说美学特点是什么？《红楼梦》虽然表达了多种美的价值，可是，伤感美却是这部小说作为美学流传的最大因素。试想，如果没有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的三角恋情所营造的牵肠挂肚、凄婉愁肠的伤感爱恋，谁会对这本书难以释怀。至于《金瓶梅》。虽然它的社会价值远远大于美学价值，然而，人们并不因为它描述了客观的社会现实而树立大拇指叫好，恐怕是由于其中的性爱场景津津乐道、暗自回味吧？而《三国演义》、《水浒传》和《西游记》的远久流传，却是其中暴力留给人们感官刺激产生的快感。

然而，要说暴力，《三国演义》、《水浒传》与《西游记》又有不同之处。后者展现出来的是纯正的、纯洁的暴力，即所谓完全除暴安良的暴力，前两个则充满了权谋和自私的暴力，正如刘再复先生所说的“暴力崇拜”和“权谋崇拜”。

　　二、暴力和权谋崇拜来源于国民性格并作用于国民性格。

暴力崇拜，简单地说，就是喜欢暴力、迷恋暴力，以暴力为解决问题的基本手段。权谋崇拜，说得好听点，就是用手中的掌握的权力资源计算别人，说得难听点，就是躲在黑暗处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为自己捞取好处。

这样的例子，在《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中比比皆是，俯首即拾，到了信手拈来的程度。

那么，为什么国人陷入其中沾沾自喜、顶礼膜拜不能自拔呢？这个原因是非常复杂的，有着深厚的文化背景和深刻的人性因素。

人类是自私的。历史越远，越自私。自私的人想过上比别人好的生活，想占有别人的财产，别人又不肯，怎么办？抢！别人反抗怎么办？打！别人打不过怎么办？忍！暴力如此实用，这样，崇拜暴力就产生了。

这就是人性的因素。

当然，这一点，并不是国人所独有，而是人类的共性。

还有，抢了别人的东西，想要保住，怎么办？组织暴力团体来压制别人的抵抗。

这样的组织多起来，就互相争夺，都不服气，比个高地。最后，最强大的组成了国家。这时候，就产生了国家权力。

于是，权谋产生了。

由此可见，暴力是人性的产物，权谋是暴力的延伸，暴力与权谋是一颗树上的两个蚂蚱，孪生兄弟。

以上，说的是人性。

再说文化。

任何文化都是人创造的，有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文化。中国社会初步成熟的标志，是春秋战国时代，正像欧洲社会成熟的标志是中世纪一样。思想家在观察了人的行为之后，纷纷发表自己的主张，认定人的行为应该遵循怎样的规则，才能保证幸福、秩序。最后，嬴政拍板，政治上选择了君主专制，文化上选择了孔子的三纲五常。嬴政为什么选择君主专制？战国时期，中华大地充满了杀伐，要想取得奴役别人的权力，非暴力不可，没有第二条道路可走。孔子则认为，保持社会和平人民幸福，只有彻底顺从暴力。孔子为什么得出这样的结论？因为他看到，人民中崇尚、迷恋暴力的人太多了，而只有只有炮制三纲五常这样的行为规范，才能抑制暴力的频繁发生。

这样，政治家嬴政发现暴力是唯一的出路，理论家孔子发明顺从学说迎合暴力的存在，两个人一拍即合，成了哥俩。

权力是暴力维持的，权力崇拜寓于暴力崇拜之中，两者不可分割，并且相互加强。

中国的历史，就是这样两个崇拜重复演绎。

　　三、为什么说这两个崇拜是通往地狱的门？

那么，国人为什么醉心于这两个崇拜？这个问题，我们暂且不谈，我们来谈这两个崇拜与地狱的关系。

地狱是什么？我们中国文化中，只有阴曹地府一说，没有地狱这个说法。地狱一词来源于宗教，最早传入中国的佛教带来了地狱概念。地狱是什么呢？通俗地说，地狱是阴间的监狱。监狱，是惩罚犯罪人的地方。地狱，是死人，即鬼接受改造受罪的地方。总之，是人死后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刘再复先生在《双典批判》中引用这个词，用的是比喻，意思是说，国人通过“暴力崇拜”和“权力崇拜”就是死路一条，并且死后还要蹲监狱。很明显，两个崇拜活着就是犯罪，死后要坐牢。

刘先生为什么这么说？细细想来，刘先生这个判断是十分贴合现实的。你想想，大家都喜欢暴力，认定暴力是通往权力和幸福的法宝，那么，人们就不遗余力、竭尽全力地组织暴力，掌控暴力，然后通过暴力建立迫使别人服从的权力体系。我们知道，暴力是让人受伤、死亡的游戏，你这样一崇拜，暴力泛滥，受伤和死亡的人就多起来，这些大多是无辜的，你造成了他们的伤亡，不是犯罪又是什么？既然你犯罪了，生前不得坐牢，死了总跑不了吧？无论是《三国演义》还是《水浒传》，其中无辜的人死了多少？你说你是除暴安良，安了多少良？除了多少暴？聚集在水泊梁山还不是干着打家劫舍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你说你是皇叔，还不一样驱赶无数无辜的百姓子孙流血牺牲为你营造随心所欲的皇权？

王朝的更迭，只是用一个暴力代替另一个暴力，本质是一样的。整体崇拜暴力的结果，总是让绝大多数人生的时候痛苦，这就是活地狱。刘先生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时候，国人摆脱暴力崇拜和权力崇拜，就是摆脱活地狱。当你津津乐道三国和水浒的时候，刘先生提醒你顾影自怜，看自己是不是生活在暴力和权力崇拜的阴影之中。如果是，那么，快逃吧，最好还通知别人，不要让地狱魔鬼锁住你的灵魂，更不要执迷不悟享受地狱之苦。

这时，你就像失魂落魄的羊羔，找到了自己迷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