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渴望一刻闪亮的漫才艺人的生活

《火花》 [日] 又吉直树 毛丹青 人民文学出版社

芥川龙之介文学奖，简称“芥川奖”。没错，就是这个连村上春树都心里惦念的奖项，竟然在2015年的第一百五十三届时，颁发给了漫才艺人又吉直树。看来，他的处女作《火花》里讲述的漫才艺人生活，应该是不走寻常路的故事。

日本相声分几类：漫才类似于我国的对口相声，双人表演；三人表演则叫多人漫才。然而，单口相声却叫落语，起源于江户时代。传承至今的表演形式依然是，在剧场里“跪坐在垫子上，用扇子手帕为道具”，与现代表演颇有不同。

不过，表演形式虽有异，但作为传统艺术精神的内核却从未改变过。首先是尊师重艺。进入“搞笑艺人”这行，师从何人非常重要。根据落语家立川谈志人生事迹改编的电影《红锵鱼》讲述的便是，由二宫和也扮演的高中生佐佐木信行中止学业，拜到立川门下学艺的故事。日本从师学艺要与师傅住在一起，直至出师。但绝大部分家长不同意孩子成为搞笑艺人，觉得这是件没有前途的事。

其次，搞笑艺人需要自己创作表演脚本。像大导演北野武为什么那么会写剧本，还出过好几本书，就因为他是漫才出身，受过此方面的训练。另外，在落语脚本里，口口相传的传统故事占据很大比例。熟读古典文学作品是他们的基本功。日本作家式亭三马的《浮世澡堂》里的许多段子都被采用到落语脚本中。如今日本最著名的落语家春风亭一之辅，也是利用演出间隙不断创作修改脚本，以博取现场观众的认同称赞。由此，倒也找到了一些本书成功的原因了。

小说主人公德永高中毕业， 从十八岁起就立志成为漫才艺人。在“火花大会”现场遇见了漫才师神谷才藏，并对其表演才能及人格魅力极为崇拜，遂拜其为师。从此，展开了为期十年的交往，并以写“神谷传记”为名，将交往的细节记录下来。或许，从创意之初，又吉直树就有意为搞笑艺人树碑立传。

只有像又吉直树这样的搞笑艺人，才能深谙漫才师生存的秘密。甚至连麦克风摆放位置对于表演效果的影响等细节，都能刻画得一清二楚。他在某种程度上还原了漫才师的现实生活。那是日常里观众们在剧场鼓掌欢乐之后，不会在意的人生角落。就像神谷所说，“只有真正的傻瓜，坚信自己的信仰有价值的傻瓜，才能成为漫才师。”这种飞蛾扑火的心态正是出于现代人缺失的“热爱”，令人肃然起敬。

可与此同时，又吉直树也道出了复杂的人性。神谷的执著与迷茫、热情与颓废、特立独行却又尘世堕落。几种矛盾交融汇合，成就了神谷在人前强作欢笑，在人后节节败退的矛盾生活体。然而，这样的生活状态发生在一个搞笑艺人身上是多么巨大的人生讽刺啊！ 又吉直树运用质朴的文字将读者的触角引领开去，直抵漫才艺人的心灵深处。这便是本书的可贵之处。

纳博科夫说过，好的读者不是与故事产生共鸣，而是能读懂书中现实生活所看不见的那部分生活。本书的真正价值在于，我们读到了如“线香花火”般渴望一刻闪亮的漫才艺人的生活。而处女作即获芥川奖的奇迹，也应验了“不想得芥川奖的漫才师，都不是好作家”这句戏言。又吉直树，也借此迎来了文学上的“火花”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