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蕴“绿”意的《闲话》

《味绿居闲话》，严克勤 著，商务印书馆

月白色的护封，果绿色的扉页，翠绿色的页眉，还有时时隐现于书页间的黛青色的水墨画……这一切的一切，无不与书名题签“味绿居闲话”交相迭映。

作为责编，有幸第一时间看到《味绿居闲话》成书的样子；而更为有幸的是，我已与这本书“厮磨”了大半年，早已熟悉了她的一颦一笑，音容笑貌。

这是一本谈艺文集，作者严克勤，“味绿居”乃其书斋名。作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的严克勤先生，已先后在江苏国画院、中国美术馆、法国巴黎卢浮宫等地举办过个人画展，并出版了《中国当代名家画集·严克勤》《严克勤水墨画选》《21世纪有影响力画家个案研究》等画册。另外，他还兼任北京电影学院、南京艺术学院客座教授，江南大学书画研究所研究员，有《仙骨佛心》《嘉木怡情》《游艺琐谈》等多种文集问世。

其实，无论是绘画还是撰作，对严克勤来说都是公事之外的“余事”，因为他大学毕业后即到政府机关前后工作了三十多年，“在案牍劳形之余，在时间的缝隙里，作为一种充满文化意蕴的自我调节，绘画更契合我的心灵和趣味，使我的生活有‘游于艺’的质感”（《腕底烟云笔底山》）。如果说书与画是严克勤足可享受一生的爱好，那么写作亦然。《闲话》所收随笔文字，是他忙里偷闲对艺术和生活的所思所感。全书共十七章，分别从绘画、书法、音乐、戏曲、园林、雅舍等文化现象切入，所涉既广，挖掘也深，旁搜远绍，追本溯源，将它们与中华民族传统的艺术精神联系起来，同时结合自身的人生阅历和审美取向，从一幅字画、一座塑像、一个扇面、一把紫砂壶、一张八仙桌、一场演出、一处园林、一次旅行等所带来的愉悦和况味中，获取心灵的满足与提升，在娓娓叙谈中展现文艺的瑰奇和生活的雅趣，在悠然导引中探寻艺术的堂奥和神采，从而予人美的熏染与滋养。借山水风物，寄寓诗意情怀。作者带领我们在艺术的时空里纵横穿梭，古今遨游，甚是自由。我们则惊异于他涉猎之广博、见识之高明、品鉴之精妙、文字之灵动。

而就是这样一本颇具分量的书，却偏偏以“闲话”来命名。盖“闲”者不闲；“闲话”非“漫话”，其比漫话似乎更随意，任情率性，无目的，不计功利，悠远闲散淡泊，一派天趣。“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苏轼《临皋闲题》）有闲心才有闲情，才能真正领悟、体味到什么是“闲”。“作为余事，我泼墨涂写时心态是放松的，心境是平和的，心绪也是格外舒畅的。”面对亦为“余事”的文章，严克勤在写作时想必心境也是一样平和、舒畅吧？

而在这“闲”中，我却看到了“绿”——浓浓的盎然的扑面而来的“绿”。

绿是一种很特别的颜色，在调色盘的黄绿色端，它显得很“温暖”；与蓝绿、碧绿并列时，它又自带些许“冷”意。它是安娴的，静雅的，清丽的，凉爽舒适，令人愉悦又让人肃然起敬。我不知道严先生何以别出心裁地给自己的书斋起了这样一个韵味深长的佳名（味道而以颜色称，而且是色中极致——“绿”，妙！），但这本书与生俱来的带给读者的幽幽美感以及美妙无边的奢华遐想，却是不言而喻的。

说起来奇怪，不知为什么，读严克勤的文章，总有种“穿越”的感觉，仿佛穿越回古代——

《风流蕴藉承千载》缓缓展现出江南绘画史长卷中太湖之滨无锡画脉瑰伟绮丽的一章，东晋顾恺之，元倪云林，明王绂，清邹一桂、秦炳文、秦祖永，还有近现代的吴观岱、徐悲鸿、吴冠中……中国绘画史上的杰出人物纷至沓来；《丹青难写是精神》通过考察国画的神韵之美、品格之美、线条之美、笔墨之美、空灵之美和形式之美，教我们细细体悟历代画家的“笔墨”之道与中国书画的“水墨”之道；《清流映带右军书》则展示出书圣王羲之的千年瑰宝《丧乱帖》《远官帖》；而品读《书画圣手家具情》《天工开物才子情》《江南多少闲庭馆》《巷陌深处有人家》诸篇，竟时不时幻化出作者就在文中、作者仿佛古人的错觉。

严克勤不仅绘得一手好画，写得一笔好字，作得一篇篇妙文，还对家具、紫砂、扇子等物件有深入、独到的研究。面对《味绿居闲话》这样一本文字清雅、辞真意切，感染力颇强，满溢诗情画意的散文集，不能不承认，作者深厚的人文素养，其熟练驾驭语言的功力，以及书中所呈现的别样的风采，所有这一切皆源于我国独有的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所濡染、浸润。

盖我国古代文史哲不分家，与之相应的国画也是诗、书、画、印涵融为一体，因此对于作者无形中要求的是整体素养，包括其道德修为、学问文章，而不仅仅限于其专业技能甚或只是一些走捷径的技巧，即所谓“诗”外的功夫。严克勤从小便跟随教过私塾的父亲临习古人碑帖，十几岁时，拜识了当地画家吴永康、尹光华二先生，耳濡目染，熏陶甚深。他不轻易错过任何一个求学的机缘，每遇与师交往的先生，皆瞻奇仰异，亲聆教诲，转益多师，故收获颇丰。在文学方面，他同样起点高，路子正，取法乎上。当年无锡教育界集中了一批德艺双馨、学贯中西的优秀教师，这对正处于三观形成期的严克勤影响可谓深远。许多人认为他天赋异稟，无师自通，他的画有意蕴、格调高，人文气息浓郁，其实皆同他青少年时期所接受的优良教育分不开，乃传统文人家国情怀之自然流露。

作者在撰著《仙骨佛心》一书时，曾希望明清文人所构筑的精神世界能够给今天繁忙的现代人以精神启迪，他写道：

什么是繁忙工作之余理想的生活状态？就是培养一种健康有益的爱好，拥有一点高尚高雅的志趣，保有一方自己心灵的天地，保持一种宁静平和的好心态。

在《味绿居闲话·后记》中，他不禁又感慨道：“走过岁月就是诗意生活。”

如今，退休的严先生已全面开启他的“诗意生活”：或书斋覃思，写文绘画；或交游清议，殿堂讲学；或人在旅途，逸趣盎然……“变人境为诗境”，严克勤，古代穿越而来的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