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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中华书局的学术交谊记

今年,是中华书局成立110周年。从一个读者,心仪中华书局,到走进中华书局殿堂,成为一个作者,进而成为中华书局的一个朋友,此生有幸,近半个世纪来,我有缘与中华书书局结下了深厚的学术情谊。承中华书局新掌门人周绚隆之嘱,兹将有关中华书局值得回忆的人与事写下来,权作纪念文字,献给中华书局110周年华诞。

文科师生购书,中华书局出版的古籍和学术著作,是首选。中华书局是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当之无愧的一根标杆。我书房里常备的“二十四史”及《清史稿》,《十三经注疏》、“新编诸子集成”、“中国古典名著译著丛书”、《通典》、《唐六典》、《册府元龟》等四部北宋类书、《宋会要辑稿》、《资治通鉴》、《文献通考》、“唐宋史料笔记”、“宋元方志丛刊”、《丛书集成初编》、“中国古典文学基本丛书”等等,都是中华书局的杰作! 一部部书,一个个台阶,引领我去攀登中华五千年文化的顶峰!

中华书局,是我仰望的一座学术殿堂。我是怎么有机会走近中华书局的呢?

1980年3月,我在《杭州大学学报》上发表了一篇《初唐一首灵隐寺诗作者的再探索》。不期紧接着出版的第二期《杭州大学学报》,刊发了傅璇琮《关于宋之问及其骆宾王的关系》一文。对我文中的观点提出了批评。我深感于自己古典文献功底之不足,致函傅先生,诚恳接受批评,并希望能得到指教。一来一往,就此建立起了学术联系。用傅先生的话来说:“不打不相识”。其时,傅璇琮先生是古代史编辑室主任,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我们是“布衣之交”。此后,1982年、1983年,升任中华书局副总编辑的傅先生,约我写了两本“历史小丛书”:《王安石》《宋太祖》,他肯定了我的写作能力。此后陆续得到他赠送的新著,《唐代诗人丛考》、《唐五代人物传记资料索引》(与许逸民、张忱石合作)、《李德裕年谱》等,其夫人徐敏霞也赠送我她点校的《十国春秋》等古籍整理成果。

傅先生曾对我说:“编辑与作者的关系,不只是投稿、约稿的关系,更可以从中发现有才能的学者,通过相互切磋,打造优秀的作品,进一步培养人才。”傅先生的志趣、器局与胸襟,代表了中华书局出版人的学术素养与人格定位,极大地影响了我的学术人生。在傅先生引领下,我走进了中华书局的学术殿堂,成为一个“庶吉士”,既是受益者,又是深造者。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吾师徐规先生主持浙江省一个大项目《宋史补正》,其中一个子课题《宋史职官志补正》,分配给我做。这可让我犯难了。因为,已有邓广铭先生《宋史职官志考正》这一得到陈寅恪先生高度评价的里程碑式作品在前,我这个刚刚涉足宋史领域的无名之辈,去续《宋史职官志考正》,能免“狗尾续貂”之讥吗? 正处于进退两难之际,我请教了傅璇琮先生。傅先生从学术发展角度和邓广铭先生的为人两个方面,肯定了我可以做《宋史职官志补正》;而且还在研究的方法上提示我怎么做,即首先要充分占有材料,“把握宋代现存的所有官制史料”,以做《宋史职官志补正》为基点,研究两宋官制史。这样,一下子驱散了我心头的疑虑,终于有勇气接受了《宋史职官志补正》的科研任务。

《宋史职官制补正》于1991年出版后,得到成果鉴定组组长邓广铭先生等专家学者的高度评价:“龚延明同志的这一著作,真正做到了‘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境地。”邓先生的评语,印证了傅璇琮先生所说的:“邓广铭先生衡量学术成果,不论资格,不计较对自己的研究的批评,完全以学术上有无建树为心中的一杆秤。”邓先生对后进的奖掖,已成为学林佳话。

在完成《宋史职官志补正》之后,我计划致力于研究宋代官制史。然而要撰写一部两宋官制变迁史,诚非易事,我总觉得很难把握。于是,我致函傅璇琮先生向他请教。傅先生给我回信说,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慎重考虑的问题,并问我有没有时间来北京一趟,以便当面讨论。

1985年秋天吧,我上北京去拜访傅先生。傅先生请当时总编办公室主任李岩接待我。李岩十分热情,带我迎着灿烂的阳光,穿过车辆稀少的马路,住进了国务院招待所。此情此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当晚,傅先生请我在王府井大街中华书局一楼的餐馆用餐,商谈了很长时间。他特地就专门史研究方法,表达了他的真知灼见。记得他说:如同唐代文学史撰写,须从唐代文学史长编、文学家传记考证、各个层面专题研究入手,不可能一蹴而就一样,宋代官制史的撰写,也须先做大量的前期准备。最好对宋代官制各个范畴、整体内涵及不同阶段的演变,都能有一个较深入的了解,如能作些专题研究,当然更好。在这样基础上写出来的宋代官制史,才能揭示两宋官制复杂的结构、运行的机制、职能的规定性与张力,及其演变的阶段性,等等。并鼓励我在《宋史职官志补正》完成的基础上,再接再厉,取得具有创新价值的宋代官制研究成果。这就是说,他并不赞同我马上去写宋代官制史,因为我研究功力尚未臻于把握宋代官制史的境界。

回杭后,我对傅先生的意见作了认真考虑,认识到撰写《宋代官制史》条件不成熟。为了达到对宋代官制有一个全面而深入的了解,将宋代官制研究的基础打得更深厚,我决定先编撰一部具有创新意义的《宋代官制辞典》。所谓创新,就是不同于一般只有正式官名解释的职官辞典,而要增加读者难以索解的宋代职官别名和官制术语两部分内容。我又把我的设想,向傅先生汇报。傅先生表示赞同,并拍板:“宋代官制以繁杂多变著称,如果做得好,可以在中华书局出版。”断代官制辞典出版,尚无先例,这要冒很大的风险,哪家出版社敢轻易承诺出版? 傅先生这一拍板,需要何等魄力和勇气,现在回想起来,心中仍是感动不已。

1986年,我开始了编纂《宋代官制辞典》的工作。到了1987年,《宋代官制辞典》编撰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傅先生表示,可与中华书局综合编辑室联系申请选题。综合编辑室室主任冯惠民先生,审查了我的申请报告,经与同室李肇翔(后接替冯先生为室主任)、徐敏霞等编辑商议,认为可以立项。并确定由徐敏霞编辑直接与我联系样稿送审事宜。徐编辑既是傅先生北大同学,又是傅先生夫人。她曾参与《古代汉语常用字典》的编纂,具有编纂词典的丰富经验、深厚的文史学养和高度的工作责任感。她仔细审阅了我送审的“凡例”和样稿,写了一份长达十二页、写得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并在样稿需修改处,一一贴上了写有批注的纸签,似这样的悉心指导,二年内达十余次之多! 那切切实实、不厌其烦的高度负责精神,那一丝不苟的学术研究作风和深湛的学识,为保证《宋代官制辞典》的学术质量,起到了保驾的作用。经过两年多编辑与作者的切磋的交换意见,最后报总编审批,终于同意将《宋代官制辞典》列入中华书局出版选题。1989年11月16日,中华书局编辑部致函于我:“《宋代官制辞典》一稿,我们双方联系、并就书稿编审中的一些问题交换意见,已两年有余。我们认为,这一选题是有意义的,你过去寄来的样稿,大体也属合适的,我们同意正式列入选题计划。”

1997年,《宋代官制辞典》终于出版。该书出版后,受到海内外宋史界专家、学者和研究生的青睐,已成为宋史研究案头必备的一本重要工具书。上述事实表明,正是傅璇琮先生具有前瞻性的学术眼光,直接把我推到了宋代官制研究的前沿。假如没有傅璇琮先生这一拍板,和后续编审团队(徐敏霞、朱振华)的鼎力相助,也就没有这部《宋代官制辞典》的面世。

2007年3月,在北大“邓广铭先教授百年诞辰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北大一些博士生,与我说起《宋史职官志补正》脱销的事。我正好遇到中华书局总编辑李岩先生,于是提议,能否将浙江古籍出版的《宋史职官志补正》在中华书局出一个新的增订本? 他慨然同意。不久,副总编辑徐俊将此事交给历史室主任于涛落实。2009年,增订版《宋史职官补正》纳入“二十四史校订丛刊”出版。

2016年,240万字的《中国历代职官别名大辞典》经中华书局历史室副主任胡珂、副总编辑兼古籍出版中心主任张继海的力荐,中华书局总编辑顾青拍板接受,在中华书局出版增订本,并交给许桁责编。承蒙总经理徐俊先生的器重,亲笔为该书题写书名,其潇洒秀美的书法,为拙著大增光辉。

《宋代官制辞典》《宋史职官志补正》《中国历代职官别名大辞典》这三部书,已成了海内外学术界使用率和引用率双高的名作。据台湾《汉学研究》(2011年第2期)刊登耿立群《历史论著引用文献计量分析(2004—2009)》载,他人引用率(本人引用率除外)排名为:钱穆、余英时、梁启超、顾颉刚、陈寅恪、何冠彪、龚延明、小岛毅、王利器(下略)。龚延明史作引用率高居于第7位,此亦说明中华书局打造的精品,影响力之大!

浙江大学文科,素以治宋史著名。从前辈张荫麟、陈乐素、徐规诸先生,薪火相传,至浙大宋学研究中心龚延明,文脉延续。今日浙大宋史研究,更以职官制度与科举研究的特色,为学界所称道。中华书局将浙大制度史研究成果推向学科前沿,其功不可没,令我们感念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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