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能见到304种不同的鸟?这不是天方夜谭。5月的盈江,刚刚结束的观鸟挑战赛上,来自全国各地的鸟友共同刷新了中国24小时鸟类观察记录。
很难想象,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背上望远镜、相机和干粮早出晚归,一天走上两万步,瞪大眼睛在林间枝头捕捉各种鸟儿的身影……
近年来,观鸟已经从小众爱好逐渐走入大众视野,是什么让越来越多的人爱上观鸟,甚至为它废寝忘食?
在近日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新书《抓住十二只喜鹊的尾巴》中,作者斯坦尼斯瓦夫·乌宾斯基道出了鸟类和自然世界的无穷魅力。
斯坦尼斯瓦夫·乌宾斯基(Stanisław Łubieński,1983— ),波兰作家、自然教育家。自幼爱好观鸟,足迹遍布匈牙利、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多瑙河三角洲。《抓住十二只喜鹊的尾巴》赢得了波兰最负盛名的文学奖——尼刻奖(Nagroda Literacka Nike)读者投票奖,同时斩获华沙文学首发奖(Warszawska Premiera Literacka)、格丁尼亚文学奖(Nagroda Literacka Gdynia),入围《政治》周刊评选的艺术家护照奖(Paszporty “Polityki”)等多个波兰文学权威奖项。
草木摇曳,飞鸟啼鸣,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是人类对自然世界永恒的“乡愁”。
《抓住十二只喜鹊的尾巴》讲述的是不自由的人类与自由的鸟儿相遇的故事,书写的不仅是人类对鸟类世界的迷恋,也是鸟类与自然对人类文化与文明的浸润。
下面是清华大学科技史系教授、资深观鸟人吴彤老师的推荐序。他在序文中讲述了自己与鸟儿的缘分,也回答了一个问题:人们为什么会爱上观鸟?吴彤老师说:“鸟类不仅给我们以它们的认知,不仅给我们以美感的愉悦,而且更给我们一种意义,一种生命多样性的感动。
来吧,让我们一起穿行于历史、记忆、现实、文本、故事的观鸟秘境,走进自然馈赠我们的世界。
鸟儿是大自然的馈赠
——《抓住十二只喜鹊的尾巴》推荐序文 | 吴彤
孔子教导文人时曾说,“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自古以来,文人与文学书写就承担了认知自然的任务。翻阅《诗经》《全唐诗》,俯拾皆是草木花鸟,古人习惯于以文字定格大自然的美丽与灵动。比如我很喜欢唐代诗人钱起的《衔鱼翠鸟》,描绘翠鸟捕鱼入水的时刻:
有意莲叶间,瞥然下高树。
擘波得潜鱼,一点翠光去。
再比如晋代张华曾写过《鹪鹩赋》,认为苍鹰能被人驯服用来捕食,鹦鹉能学舌而被豢养,而小鹪鹩则“不怀宝以贾害,不饰表以招累。静守约而不矜,动因循以简易。任自然以为资,无诱慕于世伪”。多好!看到鹪鹩,也许该反思一下人们惯常秉持的“人类中心主义”了。
我的日常工作是研究复杂性科学哲学,无论是复杂性科学还是复杂性思维都提倡多样性,研究复杂性使得我更加尊重大自然的多样性。鸟类种类繁多,多样性也体现得更为丰富。观鸟、拍鸟、画鸟的时间久了,我越来越认识到,鸟儿在大自然中有自己的位置,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它们与人类是完全平等的。
《抓住十二只喜鹊的尾巴》最可贵的一点,就是以这样一种平等的视角来观察鸟类与自然。在波兰俗语中,“抓住两只喜鹊的尾巴”比喻同时做很多件事。“抓住十二只喜鹊的尾巴”暗喻十二个与鸟相伴的故事。本书叙述的鸟类可不止十二种,有蜂鸟、斑尾塍鹬、斑头雁、凤头麦鸡、黑白兀鹫、三趾鹬、水蒲苇莺……作者斯坦尼斯瓦夫·乌宾斯基是波兰新生代自然书写者,自幼便深深爱上了观鸟。他将自己十余年的观鸟经历和感受汇成这部自然文学散文。跟随作者的脚步,读者同他一起漫步在鸟类王国,从织网中解救知更鸟、戴菊、山雀、欧歌鸫和小鹪鹩,深入波乌边境去拍摄晨光中的长尾林鸮,在波兰乡间寻找筑巢的白鹳,到城市公园与郊外去聆听布氏苇莺的吟唱……
观鸟进一步增强了他对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认知,不仅通过各种图鉴“多识鸟兽之名”,而且开始逐渐认识到鸟类智慧的历史文化蕴含。从这个层面出发,本书是一部自然笔记,却又不止如此——它也是一本历史文化视角的博物类著作。在书中,作者追寻了波兰历史上著名的画家、作家、电影人、人文学者的创作足迹,到英国寻找《游隼》作者贝克的生活轨迹,去波兰乡间考索湮没在历史罅隙中的德国二战时期鸟类学家弗雷德里希·蒂施勒博士的生平事迹,还融入了各种逸事,比如著名的“007之父”伊恩·弗莱明是一位狂热的观鸟爱好者,他创作的 007詹姆斯·邦德,其实是“盗用”了鸟类学家詹姆斯·邦德的名字。引用英国著名博物学家斯蒂芬·莫斯的话,本书呈现出一种全新的视角:将对鸟类的近距离观察与历史文化相结合,叙事动人且发人深省。
在向善的维度,对于鸟类的关注,也使得人从理论概念的人生,开始走向向善的实践维度。20世纪 60年代写《寂静的春天》的美国科学家蕾切尔·卡森曾经担忧化学农药的滥用会殃及鸟类,使得喧闹的鸟鸣消失于万物复苏的春天。后来证明,农药的滥用不仅会毁灭鸟类,同时会通过食物链殃及整个地球。本书同样写到了化学制剂对鸟类家园的破坏,也反思了以“爱鸟之人”自居的观鸟者、鸟类摄影师,在观鸟、拍鸟的同时,是否也打扰了鸟类原本平静的生活?对于鸟类“棚拍”“诱拍”拒之不往,对于人类一切不文明的行为(如捕鸟、破坏公园古迹、损害设施)能劝阻则劝阻,不能则心中拒之。保护动物,保护一切应该保护的物种,就是保护多样性的生命,也是保护我们人类自己。
我希望以更人文的笔触记录、描绘我看到的、欣赏的鸟儿,而不是以一种纯粹鸟类博物学的方式,仅仅记录它们属于什么科、什么属、什么目。因为鸟类不仅给我们以它们的认知,不仅给我们以美感的愉悦,而且更给我们一种意义,一种生命多样性的感动。鸟儿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使者,它们能够翱翔蓝天,冲破地心引力的束缚,领略天空的广阔与别样。对于中国读者而言,这本译著恰是不同文化之于自然与人文互构的馈赠。近年来,从英文文本翻译过来的博物类著作越来越多,但直接译自波兰语的著作不仅少见,而且意义非凡:它能让我们直接领略东欧国家的博物学文化。从这种意义上说,译者和出版社做这样的引介工作值得称道。
(作者系清华大学科学史系教授,《圆明园的鸟》作者)
随书附有19世纪英国著名鸟类学家约翰·古尔德12幅鸟类博物彩色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