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奖作家陈彦《星空与半棵树》出版：观照村镇生活的细水微澜

记者 师文静

近日，茅盾文学奖获得者、著名作家陈彦最新力作《星空与半棵树》出版。

《星空与半棵树》是陈彦历时八年、九易其稿后推出的心血之作，凝聚着作家经年累月的生活经验和生命哲学。看过陈彦作品的读者都知道，他熟悉基层生活，善于细针密线地把故事讲得丝丝入扣，引人入胜，这部重磅新作可以看到一位小说家在成熟时期的巨大魅力。

陈彦的作品一直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同时也获得了许多的荣誉。他创作了数十部戏剧作品，有《迟开的玫瑰》《大树西迁》等，三次获“曹禺戏剧文学奖”。他的长篇小说《西京故事》《装台》《主角》《喜剧》亦是广受好评，《主角》先后荣获“2018年度中国好书”、第十五届“五个一工程”奖、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等多个奖项。

小镇公务员的百味日常

《星空与半棵树》中，在地球这颗宇宙微尘上，一个大雪之夜，猫头鹰一声接着一声的鸣叫提醒着村庄的人们即将发生巨变，坐落在秦岭大山深处的北斗镇北斗村，一棵长在两家地畔子中间的百年老树被偷，旋即引发数个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斗转星移，人事更替，半棵树事件滚雪球一样，将各色人物、多个家庭、众多事件牵连其中，揭开了十余年间基层社会的复杂面相，广涉乡村具体的山川地貌、人情物理、众生万象，以及经济形态和文化观念等丰富复杂的内容，展示出植根于传统文化的中国经验和中国智慧，进而以中国式的审美表达方式表征人与自然这一现时代人类的共同命题，形成了这部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生态主义和荒诞主义多重合奏的磅礴交响史诗。

《星空与半棵树》中，作者重点观照了基层公务员群体。

书中有许多小镇公务员的形象，如书中的主角之一安北斗。公务员的这个称谓让他有了一个表象上的体面，但他实际所做的工作经常会被人指点、责骂，家人有时也对他的忙碌和狼狈不甚理解。而他的排解方式只有背上他心爱的观测仪器，在山间观测着宇宙万象，以此来暂时逃避现实中的困惑与难堪。半棵树消失事件以后他被指派去“关照”温如风，而他观测星星的仪器便指向了温如风的家中，以此来“观测”温如风的动向。可是平日里安北斗还有其他工作需要完成，这项“观测”行动有时便委托了自己的父母去完成，甚至在新年的氛围中，他依然裹着棉被，观察温如风是否有离开的迹象。这种24小时待命，全年无休的工作状态，几乎贯穿在他数十年的基层工作中。

作者还重点描写了另一位小镇公务员——南归雁。他是北斗镇镇长兼书记，属于异地公务员，刚开始没有基层工作经验，面对普通百姓的问题时常手忙脚乱，可是他为北斗镇的发展也是一直在殚精竭虑，最终想出了一个“点亮计划”。这个计划是依托着北斗村的山形，在夜晚点亮整片山庄，同时动员本地居民，举办民族特色活动，为本地的旅游发展造势。他的计划的确在一定时间内取得了成效，上级单位也看到他成绩，调他去县旅游开发部工作。在南归雁之后陆续有其他人被委任镇长，他们都为本村镇的发展想出各种方案，其中不乏失败的案例，可是他们为求发展初心始终没有变过。

另一个不得不说的人物形象是何首魁。作为北斗镇派出所所长，他被称为北斗镇的“活阎王”，拷人，打人，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案件。而这个凶神恶煞式的人却是一个最清醒的，他对社会小镇中各色人等的性格都了如指掌，对官场上的套路和玄机也参透得入木三分，因此，他在处理各种各样突发事件时，有着自己的主张和原则。他的行事风格不拘小节，又让许许多多人误解他是与恶霸孙铁锤暗地勾结的坏官，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一点都不糊涂，正是他亲手击毙了恶霸孙铁锤，为民剪除了祸害，最后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无论是安北斗、南归雁、何首魁还是温如风，他们都不过是整个社会中微小粒子，他们所面对的生活困境看似不过是一地鸡毛，然而细水微澜中却翻滚着中国基层社会的新鲜血液。

从人类的生命哲学到宏大的社会生态

对栖息于大地上的人类而言，仰望星空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星空成为安北斗重新理解人间风景的一把哲学之钥。随着半棵树事件引发系列反应，妻女离他而去，家庭宣告破裂，他对星空的渴望愈加执着，那一颗可能被“发现”的有“命名权”的小行星也成为他的执念，因为这包含着纾解甚至抵御现实风霜催逼的重要意义。每当几欲泪下，心中黯然之时，深邃的星空都能将生命的光亮投射到这位仰望星空的人身上。渺远、浩瀚、高悬的星空拉开了安北斗与俗世种种的距离，将最根本的生命问题摆到他的面前——“活着、死亡，这两个概念最近始终在他脑海里打架。他突然那么想好好看看星空，只有看着那里，觉得人情冷暖、眉高眼低、甚至婚姻家庭、生离死别才可以暂时忘却。”

作家陈彦

在形而上的心灵求索与理想践行之外，《星空与半棵树》还关注了一个既关乎当下生存状况亦关乎后世永续发展之宏大议题，可能也是最为醒目也最具时代和现实意义的重要议题，也即“自然—生态”问题。南归雁的“点亮工程”不过饮鸩止渴的短视之举，旅游经济未成态势，反而污染了星空，破坏了山林；蓝一方的甘蔗酒业，未经考量，冲动盲目，不仅无果，还险酿事变；修入秦岭的铁路倒的确沸腾了群山，孙铁锤在侄儿孙仕廉的帮助之下成立了石料公司，迅速赚得盆满钵满，也带动着一众乡亲“发家致富”。但此种“粗放式”发展的弊端也十分明显，将温如风屋后的河道挖掘得千疮百孔，地貌被迫发生改变……社会生态与自然生态的触角相互勾连，带领人类重新思考“自然”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