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过《辛德勒名单》么?这部风靡全球、夺得奥斯卡11项提名、7项大奖的电影,已经被影迷奉为影史经典,在豆瓣上110多万人打出了9.6的高分。这部影片的原著和编剧是托马斯·肯尼利。
这位今年88岁的老爷爷,可以说是澳大利亚的国宝级作家,他非常喜欢中国,也曾经多次到访。最近,他为大家带来了自己全新的长篇小说《狄更斯男孩》。
这是一段狄更斯之子探索澳洲荒原的心路历程。在19世纪还未开发的那片蛮荒之地,著名作家狄更斯的小儿子爱德华到了那里,在种种纷争中,靠自己的智慧和勇气迅速成长,成为一名合格的牧场经理人。
《狄更斯男孩》[澳]托马斯·肯尼利 著,李尧 译
小说非常精彩,一方面,它是一个离开都市、畅游广袤草原的故事。19世纪澳大利亚的风景令人心生向往——
“越往北走,辽阔的原野越起伏不平,与蒙巴一马平川的牧场相比,显得更加宁静亲切。山丘上黄色和赭色的岩石与盐渍灌木相映成趣。鸸鹋望风而逃,虽然步态不稳,但实际上跑得比赛马还快,好像勾引人们追逐,但就连赶羊的狗也太过投入,根本没心思去追赶它们。”
也许很多人有一个逃离城市、远离一成不变的工作,像牛仔那样去旷野中闯荡一番的心愿,“相信那块土地的自由和野性比在书房或办公室里做任何实验都更适合你”。
但是谁又能说走就走呢?好在这部《狄更斯男孩》,或许可以带我们走一遍这样的旅程。
另一方面,关于狄更斯,小说给我们呈现了这位大文豪的另一面。他家中的情感纠葛,父子、夫妻、兄弟等亲情关系,都是很有典型性和戏剧性的,肯尼利对这个全世界瞩目的家庭所出现的种种问题、以及背后的原因与最后的结果,都做了侧面呈现,故事之外,与我们一起思考家庭、重新理解家人,最重要的是像爱德华那样,学会爱的方式,最终发现自我。
书中的很多给人启发的句子,比如哥哥与弟弟在谈及父母关系问题时所说的——“普洛恩,你真的懂爱吗?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是对不完美的人的爱。不完美的孩子爱不完美的父母。爱一个从不犯错的人很容易。要了解……然后去爱……这是关键!”
“想按部就班长大成人是愚蠢的”,在长大的过程中,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包括来自家庭的不解与苦恼,因为理解父母、理解家庭的爱并不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是需要去体会、去学习的,这或许是《狄更斯男孩》首先告诉我们的事。
总之,欢迎阅读《狄更斯男孩》,开启一场充满感动、感悟与冒险的全新旅程!
《狄更斯男孩》节选
漫长的海上航行在当时似乎充满了小事故,等到结束时,就变成模糊的记忆。我乘坐苏塞克斯号去澳大利亚的旅途中,酒吧里一位先生说,倘若离开非洲海岸,只有轮船失事才能免于旅途中的单调乏味之苦。但离开开普敦,一路颠簸穿过印度洋和澳大利亚海域到达目的地时,一直都是狂风大作。
那时我虽然只有十六岁,到达墨尔本后,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地方,可以毫不费力地写信给妈妈、乔治娜姨妈和“老板”[1]描述一番。这座漂亮的城市建立在维多利亚腹地盛产的黄金创造的财富之上——不像曼彻斯特、利物浦、诺丁汉或者诸如此类的城市——不是从某个沉闷的中世纪村庄或者令人讨厌的煤矿发展而来的。它是一座充满活力的英国城市,距离母国一万五千英里。
在这样的地方,你会发现一种特殊的英国人。我的澳大利亚“导师”乔治·鲁斯登是个具有英国特色的、学究气十足的墨尔本人。他小时候跟随身为牧师的父亲来到澳大利亚,在这个国家考察过,还赶着牲畜穿越辽阔的土地。作为维多利亚议会的书记员,在这个蓬勃发展的自治殖民地议会决定议事程序时,他有最后的发言权。
许多年前,鲁斯登和我父亲在伦敦认识。我觉得他是托利党[2]人,当然不是那种喜欢和我父亲结交的人。他不像“老板”那样容易受人摆布,不喜欢穿时髦的背心,也不会成为贫民窟指手画脚的批评者,或者纤道上言之凿凿、喧闹争吵的人。他是学者,也喜欢玩台球。而“老板”对打台球却毫无兴趣。
鲁斯登先生为殖民地做了许多事情,包括为墨尔本大学建了一座莎士比亚雕像。他把大英帝国看成一种大不列颠联邦。南方的墨尔本和北方的伦敦、爱丁堡遥相呼应。鲁斯登是那种下定决心要将这种“呼应”继续下去的人。
但他答应父亲照顾好我。从打把我和哥哥阿尔弗雷德一起从码头接到他位于墨尔本布赖顿的家,鲁斯登先生就严肃认真地承担起这份责任。
有阿尔弗雷德陪伴真好。他坐在鲁斯登先生的书桌旁边,鲁斯登对我说话的时候,不时朝我挤挤眼睛。现在阿尔弗雷德已经是个人物了,不像我十二岁时那样,这家伙因为青春期作祟,总是阴沉着个脸。阿尔弗雷德一直管理着一座名叫柯诺布尔的牧羊场。这个牧场在内陆深处。他在那儿待了很长时间,风吹日晒,已是满脸沧桑。他的新岗位在科罗纳。牧场方圆几千英亩,每年需要给十万只羊剪毛。我已经注意到,在澳大利亚,拥有一座几万英亩大的牧场已经不是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了。面对浩瀚无垠的土地,谁都得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阿尔弗雷德给父亲写信说,他在柯诺布尔快乐得像个国王。现在打算经营另外一座规模和柯诺布尔一样大的牧场。这座牧场在新南威尔士的科罗纳。“你是按字母表的顺序找牧场的吗?”我问他,声音里有一点也许只有我自己能听到的颤抖。我希望像他那样,成为我要去的那座大牧羊场快乐的国王。那座牧场叫埃利·埃尔瓦,占地五百平方英里,有二十英里紧邻马兰比季河[3]。
鲁斯登先生说:“不要被平等主义的原则所诱惑。不要让那些在大牧羊场干活儿的人把你当成熟人。一旦出现这种苗头,立即坚决遏止。在这不同的星空下,你必须保持英国绅士的身份,并且保持与这一崇高职务相应的矜持。”他说这番话时,阿尔弗雷德又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会记住的,先生。”我诚恳地说,像个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
“毫无疑问,在丛林里的一个牧羊场是很孤独的,”鲁斯登继续说,“许多好人都被引诱去和粗野人为伍。其实和附近牧场主健壮、漂亮的女儿结婚,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不过你还太小,如果你想按自己的意愿做个牧场主,就必须和你的手下保持距离。有些人喜欢恶作剧,看你喝醉了,就会用当地女人勾引你,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作为家里十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我看得出,即使天性快乐的人也会觉得他这番话可乐,因为年长的人觉得所有霸凌行为都很好笑。
“我希望这个建议不会让你反感,”鲁斯登说,“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
“长大成人了。”阿尔弗雷德说,似乎为了证实鲁斯登的话。他抽着雪茄,沉着、镇定,像苏格拉底。
“当然,也不要染上喝酒的坏毛病。”
看到我摸不着头脑,阿尔弗雷德说:“鲁斯登先生的意思是不要喝烈酒。朗姆酒或白兰地,这种酒谁喝多了都得醉。”
“尤其在工作日刚开始的时候,”鲁斯登告诉我,“牧场管理员、铁匠和别的牧工总会给你酒喝,因为这是丛林的礼节。如果因为纠缠不休,你喝了一个人的酒,就不能拒绝另一个人,否则就会惹他生气。因为殖民地的人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以礼貌拒绝而闻名,那么就不会得罪任何人了。”
“好主意。”阿尔弗雷德说,又对我眨了眨眼。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很高兴他这么做,但也有点困惑不解。阿尔弗雷德似乎暗示我,适当的时候应该喝点酒。但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合适,什么时候不合适呢?我要努力熟悉这个国家的风土人情、清规戒律,并在无尽的未来恪守下去。
我想父亲一定认为,我在一个牧场,阿尔弗雷德在另外一个牧场,我俩就算是“近邻”了。现在我见到了阿尔弗雷德,母亲高贵的气质、父亲端正的五官在他脸上显露无遗,我希望这是真的。
鲁斯登终于不再喋喋不休地告诉我丛林里的“注意事项”了,邀请我和阿尔弗雷德到阳台上喝茶。他没结婚,只能自己动手去准备茶点。我终于有机会问阿尔弗雷德,他对鲁斯登这番说教有什么看法。
“哦,他说得没错。但你不经风雨,不见世面,就成不了男子汉。”阿尔弗雷德说。他那时髦的小胡子颤动着,充满信心。“我得说,加入赛马俱乐部,让你的马也上场比赛。加入板球俱乐部,大伙儿都会帮助你。偶尔去去教堂,在镇上的酒吧和牧场主一起喝点小酒。如果你为社会做了点贡献,人们就会支持你。”
哥哥“言简意赅”的规劝我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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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板(guvnor):“老板”是这本小说里儿子对父亲狄更斯的称谓。
[2] 托利党(Tory):英国政党,产生于十七世纪末。十九世纪中叶演变为英国保守党。
[3] 马兰比季河(Murrumbidgee):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的一条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