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名文化视域下中国古代小说研究》，程国赋 著，中华书局2023年版
王国维、鲁迅开创了以现代观念研究中国古代小说的先河，百余年来，名家辈出，佳作迭见，形成了中国现代学术的重要景观。当代的中国古代小说研究，在继承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又有了新的突破与发展，涌现出一批令人耳目一新的研究成果，程国赋教授的《命名文化视域下中国古代小说研究》则是这众多成果中的集大成之作。
“名者，实之宾也。”由实以正名，因名而责实，正是中国古代小说的现代研究理路之一。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通过探讨“悲剧”之名实，揭示了《红楼梦》的艺术本质，“闲书”于是登上大雅之堂。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从辨析“小说”之名实入手，构建起第一部中国人自己的“中国小说史”，戏曲从此与小说分离。《命名文化视域下中国古代小说研究》则从小说书名、人名、地名、物品名、职官名等入手，展开命名文化视域下的中国古代小说研究，对古代小说命名的形态、方法、特点、文化内涵，以及小说命名与文学观念、时代特征、读者关系、市场规律等多方面进行了系统深入而又翔实可靠的考辨与阐释，开辟出中国古代小说研究的新生面，由此推动中国古代小说研究领域的新发展，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孔子曾说：“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此话虽然是从执政的角度来谈的，但对于学术研究同样具有启发性。如果鲁迅不能确定“小说”之名，他如何能够构筑起中国古代小说的历史大厦？如果王国维不辨析“悲剧”之名，他如何能够得出“《红楼梦》者，可谓之悲剧中之悲剧也”的结论？作者抓住中国古代小说命名这一关键，从小说正文、序跋、凡例、识语、笔记、正史、评点等大量文献材料中搜集其中蕴藏的小说命名材料加以细致辨析，结合中国古代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进行全方位考察，努力把握古代小说命名的文化依据、文学传统、时代特征和内在规律，恰如其分地对中国古代小说的文学地位、社会作用、思想意义和文化价值作出符合历史事实的客观评价，自然也就由名入实了。
《命名文化视域下中国古代小说研究》可以说是百余年来小说命名研究的集大成之作。据不完全统计，百余年来，研究小说命名的学术论文有396篇（含硕士学位论文8篇）、学术专著有4部，成绩颇为可观。然而，盛巽昌《水浒传绰号黑白谭》研究水浒人物绰号，翟胜健《〈红楼梦〉人物姓名之谜》、赤飞《红楼梦人物姓名谈》研究《红楼梦》人名，李小龙《必也正名——中国古代小说书名研究》研究小说书名，这些专著均只局限于小说命名之一隅，还缺少整体观照。至于那些单篇论文，自然只能解决单个的具体问题。《命名文化视域下中国古代小说研究》将命名研究扩展到整个中国古代小说，既关注对单个小说作品命名的个案研究，也注重对小说命名的整体特点和规律的阐述。微观研究和宏观研究有机结合，使得这部小说命名研究新著既吸收了前人的研究成果，又提出了许多新颖的观点。小说命名研究涉及文学、语言、历史、哲学、艺术、宗教、伦理以及经济、民俗、出版等多个学科，需要进行交叉研究和综合研究，对研究者的知识结构和学术储备有很高的要求。
程国赋教授长期沉潜于中国古代小说研究的累积性成果。他从事中国古代小说研究至今已逾三十年，对唐代小说和明代小说都有深入研究，而这两个时代的小说正好代表了中国古代小说的两个重要方面。正是这两个方面长期研究的积累，使得作者在研究古代小说命名时能够左右逢源，游刃有余。该著在考察小说命名时，不仅有“先唐小说命名”“唐五代小说命名”，还有“宋元小说话本命名”“明清通俗小说命名”。在讨论小说命名的文化内涵时，不仅有“小说命名与科举文化”“小说命名与避讳文化”，还有“小说命名与民俗文化”“小说命名与出版文化”。在讨论小说命名与文学观念时，不仅有“补史说”“劝戒说”，还有“娱乐说”“真情说”。凡此种种，都需要开阔的文化视野、细致的文献考辨、理性的学术思维、长期的研究积累。因此，可以说这是一部作者长年积累而形成的学术专著，值得大家特别重视。
程国赋教授深信：“小说命名之中凝聚着不同时代的思想、文化内涵与小说作家丰富多样的文学观念，古代小说命名与读者群体、小说传播之间关系密切，透过中国古代小说命名，可以考察古代小说观念的变迁。”为实现这些研究目标，程国赋教授重视原始文献，采用史论结合、比较研究、计量统计等方法，注意参考国内外相关研究的最新成果，从传统小说研究中寻找学术资源，注意梳理中国小说观念的发展演变，这些研究经验和研究方法都能够给我们启发。
（作者系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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