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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历史与戏剧史以外

西方戏剧史
《西方戏剧史》,胡耀恒 著商务印书馆

作者在这里补全了这一块版图,将这些多年来被忽视的地区,重新加入西方戏剧史的完整地图中。在世界戏剧百花齐放的今天,这些历史中的声音教会我们,它们有什么样的过去,又如何在当下生长。

相比戏剧学传统的《西欧戏剧史》,近期学者胡耀恒推出的《西方戏剧史》在体量和内容上都体现了作者书写一套戏剧百科全书的雄心。它从公元前8世纪横跨至上世纪末,在3000多年的时间跨度中,作者以年代和国别为主干,从社会环境入手转而进入戏剧发展,在遵循传统代表性作家作品、重要戏剧理论的讲解的同时,兼顾舞台和剧场的时代变迁,适合当作很好的入门读物或者工具书查阅。

不同于传统戏剧史对于西欧传统戏剧的集中关注,胡耀恒的这版《西方戏剧史》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地缘,除了莎士比亚、莫里哀这些耳熟能详的戏剧巨匠,还容纳了东欧、爱尔兰等重要但时常被戏剧史学研究所忽略的地区。这些地区的戏剧作品在当代越来越受到关注,但它们的诞生和发展始末仍旧处于戏剧史学关注的盲区。作者在这里补全了这一块版图,将这些多年来被忽视的地区,重新加入西方戏剧史的完整地图中。

与更加广袤的地缘共同呈现的,是时间和地区的双线叙述,更使得西方戏剧呈现出立体、完整的发展形态。“西方”不再是一个整体概念,一改以往西方戏剧史中单维度的记述,更进一步关注到不同的时期,每一个国家、每一个角落的戏剧舞台上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让英语戏剧世界听到爱尔兰人的声音,让西方戏剧世界听到经典剧作家以外的声音。它像一座喧喧闹闹的城堡,每一个时期,都存在着不同语种的声音此起彼伏。在世界戏剧百花齐放的今天,这些历史中的声音教会我们,它们有什么样的过去,又如何在当下生长。

胡耀恒将西方世界的戏剧拆解成国别,从而试图填补每一个时期不同国别的戏剧发展,寻找那些湮没在单一时间脉络中重要事件;而另一方面,它又将西方剧场重组成一个整体,以完整版图的形态呈现几个世纪中西方戏剧的发展始末。

西方戏剧理论以《诗学》为基础,因此传统西方戏剧史学的书写常常以狭义的诗剧为中心,戏剧史往往是一部戏剧文学史,而与之相应的,忽视了更为多样的戏剧形式。尤其到了现当代,随着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发展,艺术的壁垒被打破,戏剧形式逐渐重新发展为更综合的形态。这时,前代戏剧史学书写中的缺失就显得格外明显。而胡耀恒的《西方戏剧史》,关注到了不同艺术形态在戏剧史中的各个阶段,从大歌剧的发展到音乐戏剧的兴起,从即兴戏剧到环境剧场。戏剧史不再是作品史,戏剧的史学书写也不再是剧作家和文本的天下。戏剧作为一种艺术形式更加多样,它脱离了文本,更接近一种表演形态。除了作为戏剧史常客的莎士比亚或者莫里哀,意大利大歌剧、俄国芭蕾舞剧,乃至走出了上流社会的魔术、杂剧或者黑人歌舞。“戏剧”开始由剧作转向剧场,历史脉络也逐渐从作品转向戏剧形态,舞台上的方方面面开始聚合,戏剧的历史重新形成了更加完整的、立体的,活在舞台上的历史。

而与此同时,戏剧在剧场发生之后,也不再仅仅是舞台上的那些事,它开始和剧场,乃至剧场以外的社会发生关联。作者将戏剧的历史延展到一些宏观戏剧史里可能不会写到的特殊的演出地点、舞台机械、票价与位置选择,乃至剧场事件。戏剧与工业革命、技术革新、社会运动等诸多方面联系在一起。从清教徒关闭剧场期间特殊的表演场地、宫廷剧场中布景与机械的发展和延伸,或者19世纪的美国剧院暴动,它们似乎离开了戏剧舞台、戏剧作品,却又与戏剧本身紧密相连。这些戏剧事件,又以其表达形式产生了多种社会因素,对舞台上发生的作品产生了影响。

正如每一个时期的戏剧发展与经济政治、社会文化产生关联,戏剧在舞台上发生之后,同样需要与剧场、观众,乃至剧场以外的世界产生作用。它们同样反作用于剧场,影响了戏剧思潮的发生和创作流行的变迁。这些剧场自身乃至其内外发生的故事,同样成为戏剧史的组成部分,使戏剧历史的发生来自社会史,又最终回到社会史。

在以往的教科书书写中,戏剧史往往是作品史,而理论发展史则独立于创作的发展。创作和理论共同推动了西方戏剧的发展,但在史学书写中,它们以两条线的形态并驾齐驱,需要阅读者在作品中比照阅读,方可寻觅到这其中奇妙的细枝末节的关联。

胡耀恒的《西方戏剧史》,终于将这两条本应早早交汇的线索扭合在了一起。在每一个时期的诸多章节中,作者由论著入手,从社会思潮引入戏剧理论,再由戏剧理论走向其衍生出的作品。

这部作品本身,已经不仅仅是一套戏剧史或剧场史,而是更进一步成为一份理论史和文化史。我们又如何不能说,这套《西方戏剧史》本身,或许已经成为了戏剧的一部分了呢?

责任编辑:李爱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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