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成长的摇篮——访商务印书馆总编辑周洪波

有学者称商务印书馆是“辞书王国”，而《辞源》是其中的镇馆之宝。对此，商务印书馆总编辑周洪波表示认同:“商务印书馆历来以出版工具书见长，而从辞书发展史来说，《辞源》是一个革新，开创了现代辞书以字带词的编写模式，产品历经百年仍焕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作为《辞源》第三版修订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日前，周洪波就修订班子的搭建、修订工作的流程等进行了回顾。

组建“三驾马车”

肖雨枫:距离1983年第二版修订完成已经三十余年，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才启动第三版的修订?

周洪波:这与大环境有关。大型辞书的修订历来是国家行为，比如《汉语大词典》、《辞源》、《辞海》的修订。能够参加大型辞书的修订工作，是一种荣幸，是对修订者身份的认同。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大型辞书的修订难度越来越大，面临着很多困难，一是商务印书馆当时面临转企改制，二是依照高校现有的考评体系，辞书不能算成果，修订工作被暂时搁置了。但是，《辞源》不是一般的辞书，修订人员必须具有一定的国学功底，而且需要一批人投入很多精力。几任馆领导感觉到，如果再不启动修订工作，后面的任务将更加艰巨，因为一批专业人士已上了年纪，而现在的年轻人又难以参加进来，他们的科研压力比较大。

肖雨枫:由此看来，修订班子的搭建很费一番功夫?

周洪波:可以这么说，对于3位修订主编来说，有一种家国情怀。他们不仅是各个领域的学科带头人，也是辞书修订百科知识方面的专家。《辞源》有了这三位修订主持人，也就有了“三驾马车”，如此才能拉得动这个令人关注的大项目。

王宁老师曾在公开场合明确表示不做两件事:一是编教材，二是编辞典。早在2007年项目启动时我们就拜访过她。当时她没有答应，因为还在教学科研一线，事情很多根本顾不上。我们不得已调动馆里老编审的力量先行启动项目，前期做了很多资料搜集工作，还将铅排版做成电子版，出了《辞源》新中国成立60周年纪念版，为后期修订做了必要准备。2011年，王宁老师手头上的《通用规范汉字表》工作做完，才正式松口答应出任《辞源》的修订主编。但她也提出一个建议:靠她一个人恐怕难以完成，需要再请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相关领域的专家，这样才能对项目和社会有所交代。可以说，这个修订班子是王老师帮忙搭建起来的， 她是项目组的“人事部长”。

何九盈老师是很有学问又很有个性的学者，他不喜欢参加学术会议，只是喜欢自己做学问，讲课很棒，文笔也特别好。 请他“出山”我们不只是三顾茅庐。起先是去他家里征求其意见，他当然不好拒绝，之后又请他参加项目组小范围的研讨，一点点地说服他，后来王宁老师也出面邀请，他终于答应了。他说，《辞源》修订工作是集体成果，但是作为一名知识分子、一名学者，应该为国家、社会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们听了很感动，这正是他的可爱之处。

我们考虑把《辞源》第三版修成一个古代百科辞书。王宁、何九盈都是语言学家，还缺一位百科干将，再把董琨老师请到。这样一来，顶层设计就完成了。

试修是关键

肖雨枫:分主编如何确定?

周洪波:主编确定之后，我们再通过他们物色十几位分主编。我们要求分主编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是学识水准高，第二是有时间投入，第三是能组建一个精干的团队。《辞源》第三版修订班子是务实班子，不挂虚名，要真正体现出它的学术含量，擦亮品牌。这个要求起了很好的导向作用。现在一些大型辞书越搞架子越大，我们想用自己的行动做出典范。

肖雨枫:修订过程中有什么样的流程?

周洪波:班子搭好后有两道试修环节。第一道试修环节是针对分 主编的，由主编亲自审核，试修稿不过关不聘请分主编。第二道试修环节是针对修订人员的，由分主编审核，要求试修人员的职称必须是讲师以上，以副教授以上职称的学者为主。试修环节不能怕得罪人，过不了关就不聘请，如果主编不方便出面拒绝，则由商务印书馆出面办理。坚决拒绝“生米煮成熟饭”的现象发生，否则即使再回锅，“饭”也不好吃了。经过两轮试修，我们又专门开了一个修订工作会，主编拿出修订方案和修订细则加上部分样稿。从技术角度说，试修是大型辞书修订的关键，如果把握不住，将会鱼龙混杂，后果不可收拾。

带出一批人

肖雨枫:在组织过程中您有什么样的体会?

周洪波:我的最大体会是通过这个项目培养了人才。前期，我们创造性地组织了庞大的编辅队伍。他们首先筛选源头语料，做了30万条语料，供修订人员参考，让《辞源》有“源”。其次关于书证，以前的卡片转抄很容易抄错，编辅人员到古籍库里核实《辞源》中的所有例子，有问题的挑出来，例句录用后再去核书，节省了大量人力，为修订者做了很好的前期准备工作。后期做专项检查，也是编辅人员先做，然后编辑再做。我们经常说，编辅人员是项目组的“宝贝”。

从另一个角度说，项目要求编辑做很多管理工作，也就是行内所说的大型辞书“七分管理三分修订”，这对编辑挑战很大。一般的编辑只是擅长文字基本功，现在每个编辑如同项目经理，经过几年的摔打，他们的社交能力、工作能力、管理能力明显提高。项目不仅出了成果，还培养了一批人才，为商务印书馆注入新的活力。

肖雨枫:修订完成后，如何处理后续事宜，比如搜集读者和专家新的建议和意见等?

周洪波:项目组仍延续保留，我们考虑要长期维护，回复读者来信，延请专家继续审读书稿，为启动新一轮的修订做准备。此外，还要积极开拓《辞源》的衍生产品，如缩印版、音序版、线装书版，把这个品牌真正做活。

肖雨枫:网络版会影响纸质版销售吗?

周洪波:网络版挂在商务印书馆官网上，使用者可以从这个通道直接去查阅或进行小部分复制。网络版不会影响纸质版的销售。《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辞典》网络版和纸质版的经验证明，不同群体有不同的需求，纸质版辞典仍有广阔的市场，不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