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2日,正值北京书市首日,由中国出版传媒商报社发起的第十二届读友读品节启动仪式在北京朝阳公园举办。当代作家、编剧伊北在现场分享了自身成长过程中不同阶段的阅读感受。
一说又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初中时,老师给我们布置暑假作业,说假期一定要读一遍《红楼梦》。于是暑假里,我躺在竹凉席上,扇着电风扇,通宵彻夜地读这本小说,如痴如醉。这种阅读场景后来不时出现:有时在假期,有时在课堂上(偷偷看闲书)。但无一不是阅读大部头作品时才有的,比如金庸的《神雕侠侣》,米切尔的《飘》。包括近几年读的弗兰岑的《自由》,阿特伍德的《盲刺客》等。
这种阅读,带给我们的是沉浸感,是酣畅淋漓的体验,是一种完全沉下去,读进去,和故事中的人物融为一体的过程。
当然,这种阅读体验不仅仅是小说带来的。有时候读散文、哲学著作、社会学著作,甚至科普类的书,也能产生类似体验。这些书带来的,有的是知识的获取,有的是思想或美感的享受。这都是图书带给我们的。图书的质感、尺幅、容量,是手机屏幕无法比拟的。
我们的阅读载体一直在变化:从远古时代的龟甲、青铜,到竹简、纸张,再到后来形成了书籍。图书在很长时间内主导了阅读,但并不算普及。到了现代,图书的阅读才普及开来,成为阅读的霸主。但现在,又受到冲击。这种冲击首先表现在阅读尺寸的改变。我们在手机上阅读,尺寸变小了。当然也有更大的电子阅读器,但图书原本的质感和触感还是被改变了。
进入数字时代之后,载体的变化,场景的变化,让沉浸式的连续阅读变得艰难。我们总是见缝插针地读。阅读场景看似时时刻刻都在,但已不像过去那样:坐下来,拿起一本书,甚至泡一杯茶,或者像学生时代那样坐在桌前深入地研读。
我们的阅读被打断了。
诚然,阅读也不一定非要那么艰苦。阅读本身也应当是一种愉悦。它是一种对话——思想的对话、情感的对话。它是一种交流。我们通过理解他人来理解自己,通过对他人经验的移情来扩展自我的边界。
在文科被萎缩、科学叙事压倒文学叙事的当下,我们阅读小说、传记、散文的意义是什么?我想,很大一部分在于:我们可以借助他人的叙事来修补自己的叙事,从中寻找一种秩序。世界是纷乱的,我们也常常需要这种叙事来整理、反思、重构个人的生活,去探索生命的意义。
在这个被切割的时代,在一切都迅速变化、被庞大信息洪流裹挟的当下,我们是否应该主动选择一个空间,去形成独立的价值判断和个体气质,而不是被算法制造的信息茧房所控制,让自我越变越小?这是否是我们能做出的选择?
阅读也能激发自我叙述的能力。你看到别人如何叙述自己,是否也能在某种程度上激发我们的表达?很多事情讲出来、写出来、记录下来,对我们自身也是一种整理。而这种整理,就是自我的建构,让我们更清楚地意识到“我是谁”。
现在,一切的获取似乎都变得简单了、浓缩了、加速了。对话消失了,自我建构被打断了,我们很难形成一个连贯的“自己”。
这正是现在这个时代带给我们的真正考验。
而面对这种考验,我们的出路,或许可以是阅读——各种各样的阅读。通过阅读,尤其是文字的连续性阅读,也许能构筑我们自己的“长城”,来抵御这种“滑落”。
在未来,阅读可能是一种奢侈品。因为它不快,它慢。慢燃、慢炖。阅读不仅仅是获取知识的工具,它更是建构心灵、塑造心灵结构的过程。正如某位学者所言,归根到底,我们阅读,可能不仅仅是为了“读书”,而是为了“在书中读到我们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