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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河流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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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盛慧 著,人民文学出版社

与盛慧结识已经十多年,尽管我们至今没有谋面,是文字的传递与交流让我们成为彼此关注的兄弟。某一天,我惊讶地发现一个事实:我们拥有太多的趣味相似点,这体现在对文字的敏感和审美视角上,以及对语言火候的把握上。多年前,我们都痴迷于童年经验书写,我写故乡鲁西平原沙河镇,他写位于苏南宜兴的故乡屋溪河,一写就是许多年过去,我们差不多把童年经历在月光下抚摸了一遍,不放过一根稻草。而且,对过往岁月的苦难与贫穷作了过滤性处理,即把生活原料进行再造,在冰水里淬火冷却,并使之插上诗的翅膀飞翔,让往事的灰烬有了些许温度,但又决不美化旧日的苦寒。在细节处理上,他比我娴熟得多,细腻得多,人间烟火气也重一些,变形的叙述张力更大更耐人寻味。

当然,我们最大的共性是追求干净明亮的语言纯度,试图直达事物内部,解析真相,写作过程中调动全部的感官,重视营造气氛的紧张感和现场感。每当我读他的文字,都会在眼前浮现一个好奇心超重的大男孩,在深夜蹑手蹑脚地拉开堂屋里的抽屉,屏住呼吸探究家族秘密的画面。

案头这部最新出版的散文集《外婆家》,收入了盛慧早期与新近创作的作品,其中有我格外喜欢和重视的《乡村葬礼》《哈利路亚》《灶屋》《1985-1990:小学时光》等文字。这些优美的文字像阳光下的干草般温暖芬芳,若一幅幅泛黄的老照片呈现岁月的模样,穿越时间的迷宫,盛慧让我们走进江南水乡那座乌托邦式的诗意小镇。法国作家波德莱尔说过:“只有天才可以随时把童年召回身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盛慧的写作同样带有天才的成分——那些在人生之初对事物细腻的灵性感觉,乃是上天所赋予。在遥远的江南小镇,雨声淅沥的岁月,他被寄养在善良的外婆家,外婆的形象点亮了孤单幽暗的童年,让所有的苦日子转化为幸福的蜜糖。

摒弃泛滥的老套叙述,盛慧用最简洁直接的语言表达独特与发现,如《记得》:“七月的下午,村庄一片寂静。白鸽子般的房舍、火焰般的草垛,还有忧伤的井沿和灰堆,都笼罩在树木的阴影里,仿佛沉浸在回忆的幸福里一样。”将譬喻植入意象,强化了对事物的观察和理解,巧妙地规避了散文烂熟惯常的传统叙事模式。而《世界如此遥远》的开头这样写到:“从小,我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孩子。当我还像绿豆那么大的时候,我就想尽一切办法出走。”类似的高妙词语比比皆是,举重若轻、蜻蜓点般地即把读者俘获,跟随他创造的文字迷宫开始游历。

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指出:人类的出路在于重返故里。当今世界,工业喧嚣和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播将人类置于巨大的恐慌之中。残酷的现实促使人类进行反思,这才意识到现代化加速度的车轮辗碎了多么美好的事物,物质主义毁坏了多少珍贵的人间情感和幸福温情。在这个非常时期,读读这本呼唤朴素的《外婆家》吧,它会带我们沿着密林下的河流重返故乡,去寻找自己的真正所需。

责任编辑:An Jun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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