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人民就是江山，江山就是人民

《靠山》，铁流 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21年6月

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作家铁流的历史纪实文学作品《靠山》，为深悟党史提供了生动的范本。刊发于《当代》2021年第5期的这部纪实文学作品，所选篇幅不长，但那种由历史深处自然涌出的精神力已让人震撼。

这是一部到历史深处“采风”的作品。书中的人物采自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期间沂蒙地区的普通群众。他们每个人都是那段历史的真实存在，在今日的革命博物馆中也偶有他们片段性的故事，但他们又基本以“无名”方式逸出人们的记忆之外。相对于大时代、大事件中的诸多“典型”，书中刘大娘马大爷、唐和恩、艾山乡的32位女性、素云等人物，仿佛大时代的莽莽烟色和历史背景。作家铁流既遵从时间记忆掩映更迭的这种规律，更着力于一个宏大而朴素的执念：将他们的故事循迹钩沉、重回视野，呈现他们在巨变中自发选择的历史逻辑和内心动力，让读者自身去体悟、发现中国革命胜利的本源。

对这种本源性力量的“还原”，《靠山》选择了三个维度。第一是重述他们朴素的经历和故事。如果回到历史现场，这些普通群众的经历大同小异，类似的故事俯拾皆是。毕竟，仅在淮海战役期间，我军60万军队的身后支前群众就达到543万人，“每个指战员的后面，平均就有9个民工”。沿着7条支前线路，这些普通群众从四处散落的村庄汇聚而出，寒冷的冬天里顶风冒雪，在敌人的炮火下跋涉前进。他们有些在途中丧命，有些随部队转战四方。村民唐和恩的“小竹棍”，刻下了他从老家出发，自山东、江苏、安徽到河南4省70多个村庄5000多公里的行程。小竹棍上所刻的88个地名，既是他一个人特殊的支前记忆，也是支前大军的集体缩影。如此洪流般的支前大军，让1949年来到新中国考察的前苏联作家西蒙诺夫震撼不已，并从中得到中国革命胜利的答案：“兵民是胜利之本”。

“兵民”为何如此一心？这是《靠山》着意挖掘的一口深井，也是今日我们理解历史逻辑的起点和革命取得胜利的动力之源。作家并不用道理来论述或解析，依然稳稳地用朴素的叙述让读者来体悟。渊子崖是沂蒙山区一个普通的村庄，一村皆为林姓村民。为抢夺村民供应八路军的粮食，1000多名日寇围攻村庄。这些普通的农民，竟然和日寇正规军展开了正面战斗……因为日军所付出的“屈辱”代价，渊子崖战斗写入了日军的屈辱战史，1942年的《新华日报》称其为“中华农民自卫战的典范”。书中对这次战斗的叙述，选择了一个“投豆选举”这个内涵丰富的角度，共产党发动不识字的农民用投豆子的方式选出了村政权、农委会、妇救会……这些基层组织的建立，给予了农民千年来未曾有过的平等权。“人”的觉醒随之到来——渊子崖村民认同了共产党的“主义”，认同了八路军维护民族生存的抗战。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群众由“认同”进展到了自发的“捍卫”：要保护分得的土地，就要全力支援子弟兵打击国民党军队，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新政权。“兵民”生死相助，源于一个共同目标：在民族战争中维护他们的生存权和平等权，在解放战争中维护他们共同的土地权、当家权——“江山”与“人民”本是相同的内涵。

兵民的亲情关系，是《靠山》着力表现的第三个维度。其实，“感动”的情绪弥漫在全书的字里行间。32名妇女在寒冷的季节跳进水里搭起“人桥”，让一个团的部队渡过河流——有些人因此终身不育，有些人因此留下一生的残疾——但他们无论身处当时还是后来的岁月里都无怨无缘。她们早把过河的部队视为亲人，有些士兵本来就是自己的兄弟，更何况，“子弟兵”是为“她们”的利益去战场赴死。书中还真实记录了作家康濯看到戎冠秀时的感动，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老太太竟能以瘦弱的身躯将体格庞大的伤员托进山崖的洞中，还能每每在战争的紧要关头都能以创造性的智慧动员和组织起无数的群众，惟有对八路军极深的爱，才能让一个人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当读到戎冠秀被八路军评为“子弟兵的母亲”，读者不再是去知晓史实，叙事本身已让情感卷涌而至、自然认同。

“人民就是江山，江山就是人民”——《靠山》为该书写了生动、感人、信服的文学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