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文学作家写童书 心够不够柔软

在“六一国际儿童节”即将到来之即，作为2016第三届“中国读友读品节”阅读推广活动的续篇，《2016童书大展特刊》此次照例给全国各地的小读者推荐一批优秀童书，推荐书单注重选择那些品质优秀的童书，从而更好地帮助孩子培养早期阅读习惯。专刊还邀请众多专家、出版人畅谈童书的创作与出版，探讨父母该与孩子一起阅读绘本的方法。《2016童书大展特刊》仍延续进入百家书店和图书馆的传统，我们期望在快乐的节日当中，爸爸妈妈能关掉电脑、放下手机，陪孩子去书店和图书馆体验“中国读友读品节”的热闹非凡，并和孩子共度一段美好的阅读时光。

2016年4月5日，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了著名华人女作家虹影的首部奇幻作品《米米朵拉》。在发布会现场，虹影带着她的宝贝女儿一同亮相，虹影对媒体说，这部耗时五年反复打磨的小说，仍然是“献给女儿”的。因为当了母亲，虹影近两年进入了儿童文学的创作领域。虹影说她的女儿在读完了各种西方童话故事后觉得不过瘾，特别想知道发生在妈妈身边的中国的故事。于是她创作了“神奇少年桑桑”系列（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虹影想把故事带给自己和孩子的愉悦传递出来，分享给更多的孩子。

成人文学作家的跨界写作成果颇丰

为自己的孩子写好看的故事，对自己童年生活和经验的追忆，是一些成人文学作家进入儿童文学领域的原因。

不只是虹影，近些年一些著名成人文学作家的跨界写作已经成为中国儿童文学创作和出版的新力量。2015年8月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推出中国当代先锋派小说的开拓者之一马原的《湾格花原》。谈到这本书的写作缘由，作家马原也曾表示，因为幼子马格已经到了听童话的年纪，这本书是给他的一份礼物。该书责任编辑王宜清向本报记者介绍，《湾格花原》出版后在读者和业界反响都很好，目前《湾格花原》第二部作家已经接续创作，这部书是以《湾格花原》中的动物们为主角的，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已经在编辑制作中，读者可以拭目以待。

除了为自己的孩子写好看的故事，还有一些作家进入儿童文学领域是因为对自己童年生活和经验的追忆。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张炜曾说“儿童时期一切都足够新鲜，世界还是新的，这个世界要在他的一生中慢慢变得陈旧。有些感受和最初的印记是永远难以忘怀、永远难以褪色的”。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2年就推出了张炜的“半岛哈里哈气”系列，在这套一共5本的系列作品中，张炜运用流畅的语言，回忆了童年与野地，特别是与动物相处的情景，吸引了读者的关注。随后，张炜又分别在2014年和2015年推出了《少年与海》（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年4月版）和《寻找鱼王》（明天出版社2015年5月版）。《寻找鱼王》出版后受到评论家和读者广泛关注，入选“央视2015中国好书”。2016年5月，明天出版社又出版了由作家刘玉栋编选的《童年的马》，该书从张炜经典短篇小说名作中选出适合青少年阅读的篇目，每篇配以刘玉栋精彩的牵手阅读文字，引领孩子们进入大作家的文学世界，领略文学之美、世界之美和自然之美。

2014年初，散文家、诗人赵丽宏也推出了带有自传体性质的《童年河》（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年1月版），当年即入选“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百种优秀图书目录”。2015年又推出了《渔童》（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2015年5月版）。该作品直面了中国人无法回避和忘记的历史，但采用的却是儿童易于接受和理解的方式。作家用情节曲折、悬念迭起的故事彰显了荒唐岁月中人间的真善美以及不灭的人性光华。

著名作家、茅盾文学奖得主毕飞宇的《苏北少年“堂吉诃德”》则被评论界、和读者公认写得特别生动、有趣和传神。该书法文版最近由法国菲利普·毕基耶出版社出版，法国知名学者、作家菲利普·福雷斯特认为这本书是毕飞宇最好的作品。毕飞宇也曾对媒体表达他写这本书的初衷，“我们经历过那样的童年和少年，如果不把它们作为范本留存下来，很可惜。让现在年轻人看看那个年代的童年和少年的生活，是有意义的”。他的这本是明天出版社推出的“我们小时候”系列丛书中的一种。该系列是一套国内大作家写给小读者的“专”书，也是一套文字如诗如画、故事充满灵性的大师文集。这套系列丛书中还包括王安忆《放大的时间》、苏童《自行车之歌》、迟子建《会唱歌的火炉》、张梅溪《林中小屋》、阎连科《从田湖出发去找李白》、张玮《描花的日子》、周国平《侯家路》等，每一本书都令记者爱不释手，强烈推荐给孩子和孩子的爸妈阅读。近些年成人文学作家推出的童书还有肖复兴的《红脸儿》（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2016年3月版）、阿来的《三只虫草》（明天出版社2016年1月版）、王晋康的《古蜀》（大连出版社2015年1月版）、胡冬林的《巨虫公园》（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2011年4月版）、谷清平的“汤小团”系列（江苏美术出版社2015年1月版），也都成为儿童文学一道靓丽的风景。

成人文学与儿童文学有何不同

“为孩子写作”，这是儿童文学写作最重要的美学姿势。

这么多著名成人文学作家进行跨界创作，那么到底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有什么不同？成人文学作家在创作时又该注意些什么？浙江师范大学教授、评论家方卫平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近年来出版的这些作品，从基本面上看，多处于儿童文学的较高水准上。当然，毋庸讳言，也有一些作品从整体或局部看，与儿童文学的艺术特质、要求之间，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距离。”方卫平认为儿童文学写作与成人文学写作之间的不同首先是其“隐含读者”的不同。成人文学作家的写作可以预设读者，也可以“目中无人”，但是，“眼中有读者”，却应该是儿童文学作家的基本写作姿态，甚至是基本的写作伦理。即使有些作家声称“眼中无读者”，却写出了受到孩子们喜欢的作品，这也只能说明文学生活的多样性，或创作与阅读之间的落差性。“为孩子写作”，这是儿童文学写作最重要的美学姿势。由于“隐含读者”的不同，儿童读者接受心理的不同，这决定了儿童文学一系列“艺术部署”（伊瑟尔语）的不同，例如在主题、题材、语言、风格等方面，儿童文学创作都有自己特殊的文学规律和美学要求。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儿童文学作家、评论家张国龙也认为，不是所有的作家都能成为儿童文学作家，不是所有的成人文学名家都能写出高质量的儿童文学作品。儿童文学毕竟是一个具有自身特殊创作规律的门类，创作时既要考虑题材的局限和不同年龄读者的接受心理，又要揭示生命的真谛，可谓“带着镣铐跳舞”。况且大多数成人在世俗的打磨中容易丧失宝贵的童心，难以把握少年儿童的阅读心理和审美需求。因此，出版社和读者不能盲目地认为成人文学大家一定能写出受小读者欢迎的儿童文学作品。儿童文学作家、评论家安武林则也对记者表示，“儿童文学作家和成人作家创作儿童文学的最大不同在于，儿童文学作家创作的儿童文学比较柔软，成人的比较生硬。毕竟，童心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儿童文学作家比成人作家童心多些倒是真的。在生活中，一交往，便可分辨二者区别。人如此，作品也是如此的。”

因此，成人文学作家写作儿童文学还是该有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方卫平教授认为，每个作家的具体情况千差万别，有些成人文学作家同时也可能是天生的儿童文学作家。一般说来，阅读一些最优秀、最经典的儿童文学作品，有助于成人文学作家了解儿童文学的艺术面貌和特质，了解儿童文学的艺术话语方式，从而在童年观、童年美学等方面，迅速进入儿童文学的艺术腹地。如何把自身的文学视野、才情、修炼、理想，与童年的观念与美学结合起来，可能是成人文学作家写作儿童文学时应该思考的问题。安武林则对记者说“成人作家在写儿童文学作品时，最好先多读些儿童文学作品，尤其是年龄段低的作品。越读的多越好，这是在唤醒他们的童心，让他们的心变得柔软些、清澈些。其实，世界上很多成人作家写儿童文学，如美国的E·B·怀特，英国的罗尔德·达尔，法国的马塞尔·埃梅等等。成人作家看看他们的作品，就明白如何写儿童文学了。这些作品中的童心灿烂的不得了。我们成人文学作家写儿童文学，观念还是有些陈旧，基本上还停留在民间故事时代。在他们眼里，童话就是民间故事。那都是安徒生和格林时代的传统，儿童需要的是欢乐。”

成人文学作家跨界对儿童文学的启发

真正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应在看似清浅的文本中蕴藉深邃的人生哲理和坚执的生活态度。

成人文学作家的跨界写作给当下中国儿童文学带来那些启发？关于这个话题方卫平教授认为，成人文学作家创作儿童文学作品，从总体上看，这是一件好事。他们的作品丰富了当代儿童文学的文学元素。方卫平还说，“事实上，童年生活、童年意象，一直是中外文学的重要表现内容，从狄更斯到陀思妥耶夫斯基，从鲁迅到莫言，等等。一些成人文学作家笔下的童年形象和故事曾经让我迷恋、震撼不已，例如余华的《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等作品中的童年书写，其天真、谐趣、丰厚、深邃，非一般的儿童文学作品可以比拟。近年来出现的一些成人文学作家写作的儿童文学作品，其历史、文学视野的开阔，文学笔力的厚实等，也给读者留下了较深的印象，可以为当下的儿童文学创作提供一些新思路。”方卫平期待当下成人文学作家的跨界书写，也能为当代的儿童文学创作，贡献别样的佳作和经典。安武林也认为过去有些成人文学作家对儿童文学创作是不屑一顾的，认为是小儿科。现在这些著名的成人文学作家跨界创作儿童文学的现象，充分证明了儿童文学创作的红火，出版的繁荣。

张国龙则从儿童文学作家和评论家的角度对记者谈了一些更为深刻的思考。他认为，儿童文学领域在吸纳更多作家走进来的同时，自己的作家也要学会走出去。很明显，中国3.67亿儿童形成的庞大童书市场，对于任何一个儿童文学创作者来说都是难以抵制的诱惑，可观的发行量意味着似乎可以轻易得到市场回报，势必容易降低写作的深度，并以速度取代质量。然而，一个优秀的儿童文学创作者应该始终保持艺术的进取心，业界和社会呼吁成人文学名家写童书正是源于对儿童文学品质的焦虑。真正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不是儿童生活的简单堆积，亦非对小读者的一味取悦，而应在看似清浅的文本中蕴藉深邃的人生哲理和坚执的生活态度。儿童文学创作者们只有跳出儿童文学自给自足的小圈子，拓宽艺术视野，提升创作修养和人文情怀，才能走得更远。归根结底，中国儿童文学最终需要的是能够把握儿童的成长心理和审美趣味、具有较高创作才能和艺术修养、能够抵抗利润诱惑和浮躁心态的作家，否则，无论有多少成人名家转向童书写作，对儿童文学品质的提升都无关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