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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严来自于实力 ——《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读后感

汤用彤先生传世典范之作《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近由商务印书馆经过精心重新编校,列入“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书”第6辑出版(50万余字)。这部佛教史巨著是先生在终生不断整理中外史料和修改补充讲义的基础上写成的,充分体现了我国佛教史学科从无到有、由微至著的历程。

阐发本土文化的主体性

汤用彤自留学哈佛回国便开始撰写该书,四易其稿,历时近20载方问世,1938年6月,由商务印书馆在长沙印行。其出版,直接促成中国佛教史学科创立,并带动了整个魏晋南北朝史乃至中国文化史的学术研究,受到学术界的普遍赞誉。1944年,《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与陈寅恪代表作《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同被当时的教育部学术审议委员会评为一等奖,诚为实至名归。汤用彤以高标准要求治学,对著述总是心感不满,直到去世前,他还不断对这本书进行修订。不断超越自我、精益求精,反映了汤用彤一生学无止境、推陈出新的治学精神。

相较于佛教的传统研究,汤著优势在于既有深厚的考据功底,又受到严格而系统的现代学术训练,掌握了新工具和新方法。确如贺麟所言:“(汤用彤)得到了西洋人治哲学史的方法,再参以乾嘉诸老的考证方法。所以他采取蔡勒尔(Zeller)治《希腊哲学史》一书的方法,所著的《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一书,材料的丰富,方法的谨严,考证方面的新发现,义理方面的新解释,均胜过别人。”由此,他开创了中国现代意义上宗教史研究的新局面,其研究范式一直被学界奉为圭臬。

全书一以贯之的主线,是力图阐发本土文化在与佛教文化从冲突到融合过程中的主体性。在阐述过程中,虽始自具体问题的考证,但又不止于具体问题。汤用彤将佛教放在中外文化交流的宏阔历史背景中,综核多方史实,以阐明其演进规律和趋势。他以佛教史研究为途径,揭示了中华文化发展的主体性和连续性,试图解决佛教与中国文化关系的历史难题,并将之上升到文化移植一般规律的高度加以深化。他用科学方法系统阐述了印度佛教被改造成中国佛教的历史进程及其特点,对佛教与中国传统思想关系、佛教势力消长、佛教传布、佛经传译、重要撰述、高僧学行等均作了翔实严谨的考释,建构出佛教从传入到全盛期的中国佛教史研究框架。

扭转中国佛教研究落后局面

对佛教史做现代实证研究,以欧美、日本得风气之先。经过汤用彤筚路蓝缕的努力,中国在佛教研究方面的落后状况才开始扭转。诚如我国台湾学者张曼涛所言,面对欧美及日本学者的佛教史研究热潮,“我国足以抵抗者,仅汤用彤一人”。汤著佛教史后出转精,终得与国外权威专家分庭抗礼。该书优点在于大处能系统全面,小处又细致周密;它既是考据精审、开拓性的佛教史专著,为民族文化建设作出了卓越贡献;又借古镜今,深寓抗日救国之情意,增强了抗战时期的民族自信心。

1938年12月,容媛在《燕京学报》介绍了《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的基本结构和观点,认为“此可见著者眼光所及,固已及于中国思想史之全范围。然则研究中国思想史者,固不可不一读此书也。”季羡林赞誉:“一直到现在,研究中国佛教史的中外学者,哪一个也不能不向这一部书学习,向这一部书讨教。此书规模之恢弘,结构之谨严,材料之丰富,考证之精确,问题提出之深刻,剖析解释之周密,实在可为中外学者之楷模。凡此皆是有口皆碑,同声称扬的。在中国佛教史的研究上,这是地地道道的一部经典著作,它将永放光芒。”该书的问世使中国佛教史成为一门系统的科学而登上学术舞台,并始终不失为最有权威的传世经典,一直被海内外学者视作“中国佛教研究中最宝贵的研究成果”。此言可作定评。

对日本学界产生巨大影响

汤著的影响和地位,正如日本学者镰田茂雄所言:《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既不偏重教理,亦不偏重教团,却又能切中两者的精髓,以思想性推展为中心,打破以往教理史的框架,俨然是一部注重与社会脉动相连的正统通史”。他深信该书“不仅为中国历史上首见,甚至于全世界亦少有匹敌者”,并因此而认定汤用彤是“伟大的哲学史家、佛教史家”。《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对日本学术界产生巨大影响,并被当时世界上最权威的佛学辞书日本《望月佛教大辞典》频繁引用。荷兰汉学家许里和在《佛教征服中国》中屡屡称引此书,奉之为“价值至高之工具和导引”,并盛赞其“大师风范”。在汤用彤佛教史研究范式影响下,我国佛教学界形成了以史学意识为主导的佛教研究。目前,我国的佛教研究虽然在许多问题上取得长足进步,但仍属于对汤用彤研究体系的丰富或发展。

笔者20年前协助汤一介先生整理《汤用彤全集》时,就曾着重校勘该书。如今欣见商务印书馆选取优良底本再版此书,出版前笔者作为外审编辑为之校订,并撰写《汤用彤先生学术年表》和《汤著〈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与中国佛教史学科的创立》,收入此书,可作为全书导读。前者呈现著者一生以佛教为重点的主要治学历程,后者有助于读者迅速把握全书大要及其研究方法。当前的佛教史研究,要超越汤用彤的研究范式,必须建基于其研究体系之上,而新刊《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必将起到良好的促进作用。

责任编辑:曹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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