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行走在草木葳蕤之间

安歌2017年新作《一个人的地理》

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来到海南，其中的一些会书写海南。安歌就是一位。

要了解当下自然的海南，生活的海南，诗意栖居的海南，我推荐安歌。即使《阳光的首都——海南岛》和《植物记》（Ⅰ、Ⅱ）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作品，资讯类的信息已有些过时，仍值得被初来海岛的新人当作“安家”必备的读物。

安歌的新作《一个人的地理》，年初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其中的有三分之一的内容与海南有关。

草木的姊妹

安歌在新疆长大，个子高挑，身形有北方人的大气。语速快，语调却温柔，又有南方女子的细腻。所以《阳光的首都——海南岛》在以《藏地牛皮书》为首的系列旅行读本中，有着独特的明媚气息，少了些独行四海的苍凉，多了份瓜果飘香的丰饶、温暖热情的自在。这份气质上的不同，首先是因为海南本就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温暖所在，但安歌作为书写者，对于海南气质的准确把握和细腻表达，很让人难忘。

这么多年过去，有些文字已经在我脑子里和海南模糊成一片，但是“阳光的首都”这几个字，仍觉得是对海南最贴切的形容之一，印象深刻。

海南不仅仅是阳光的首都。海南还是植物的国度。适宜的气候，丰沛的雨水，肥沃的土壤，闲适不贪心的人类，让海南成为一个看不到裸露泥土的地方。《植物记》则是我向各路试图了解海南的朋友强力推荐的读物。这部被誉为“中国第一部以植物为对象的科学人文随笔”的书，即使在十多年后的今天，仍然是写植物最美好的文字之一。

怎么会选择以植物作为写作的对象呢？安歌说，因为植物如此美好，但是放眼看去，却没有专门写植物的书。“既然没有中意的，那我就来写吧！”说到《植物记》在无意间成为“第一”，安歌笑说：“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第一，因为自己也是才在学习着，就敢下笔写了。”

从南走到北，从白走到黑

新疆和海南这么两个距离十分遥远，气质迥乎不同的省份，却都给了安歌文学上的滋养，以及丰富多彩的植物世界。《植物记》看上去是科普读物，但作者的诗人身份却时常掩盖不住地跳将出来。用诗意的语言描绘植物的故事，这是海南和新疆的福气。从植物的故事当中去了解美丽丰富的地方，这是读者的福气。

我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安歌了。她喜欢有山有水的生活，所以先生就找了份张家界的工作，与她定居在山水之间。空气好，环境好，楼下仍是人间市井，菜摊小店。每天在同一家店吃饭，到同一个摊位上买菜，和张大妈李大婶亲切地打着招呼，在阳台俯瞰世间百态，伸手可及的对面人家上演着家长里短……安歌说，她喜欢这种熟人社区的温暖，彼此交换着生命与草木的气息，又可以与人群保持着适当的疏离。

这状态有点像一棵树，它虽然不移动，可是世界会来到跟前。它与万物联结，可又不过分喧闹。它活得简单又从容。希伯来经典《诗篇》里论到有福的人：“他要像一棵树，栽在溪水旁，按时候结果子，叶子也不枯干。”做一棵树有什么难？可是能恰好长在溪边，按四时生长，什么时候去，它都在那里，看上去普普通通，却凝聚着上天的眷顾。自然里有造物主的旨意。

很多人把植物看成可有可无的东西，安歌却在植物里看到生命的真谛，看到人和植物的关系，万物之间的联结。除了去自然中和植物朋友们见面，安歌也在阳台上养植物。但和一般人不同的是，她并不太追求品种，也不刻意侍弄。植物在阳台上自由生长，到了第二年，花盆里忽然冒出别的植物出来。安歌仔细辨认，发现这种“不速之客”是之前在小区里的火山石上见过的，叫“透明草”，可它是怎么把后代撒进了她家，这还是个秘密。第三年，阳台上又多了一款“草胡椒”，安歌到院子里到处寻找，终于发现在某棵椰子树的根部长着几棵。还有耳草、叶下珠，纷纷冒出来的时候，那感觉就像见到了老熟人：啊，原来你也在这里！

四处行走的安歌，还把她十五六年行走、体验、读书的生命文字汇成了《一个人的地理》，2017年2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其中近三分之一的文字是关于海南的。有一位豆瓣海南读者龙猫说：“翻开安歌的新书，从新疆到北京，从云南到海南，她且行且记。她用脚步绘制她的地理文学，也在用心绘制她人生的地图……（海南）那些寻常巷陌、老爸茶、阿公阿婆都是再平淡不过的场景，但在安歌眼中，却充满了趣味。贩夫走卒，市井小民在她眼中，都变得如此可爱。语言在记录中融着情怀，也透露着生命哲理。”借来一用，倒也很符合我对《一个人的地理》的观感。

同为海南的新移民，印象深刻的还有此书前言中安歌的几句话：“在我失去了名字前面的籍贯之后，我所拥有的个人地理，便是用生命擦亮过的人的面孔、名字、地名、街道、草木、海浪、词……它们构成了我的个人地理。”

植物会痛吗？

安歌最近和一个名叫“曦曦”小女孩儿有了长达半年的交往。四岁多的女孩儿和她的父母借住在安歌家，每天从幼儿园回来就会缠着安歌一起玩。安歌说可能她把我也当成和她一样的孩子吧。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就到园子里散步，安歌给曦曦讲这是椰子，那是龙船花，看到什么都鼓励她去看，去闻，去摸……

小小的人儿天生就是自然的，但自然的小人儿也是需要引导的。安歌带着曦曦看阴香木，阴香木破皮的地方闻上去很香。曦曦让安歌帮忙扣破阴香木软软的树皮，安歌问她，我们扣破了树皮，它会痛吗？曦曦是个善良的孩子，她认为树也会觉得疼，这四岁的孩子诚恳地向阴香木道歉，用小小的手抚慰它。

安歌说，如今的人们，太需要自然教育了！我们走得太快，忽略了身边那么多的乐趣与美好。

如今安歌正在忙于为中国教育电视台的《小小演说家》栏目书写系列儿童自然故事。安歌也曾经是电视台的记者呢！参与制作《中国有个海南岛》的过程让她跑遍海南的山山水水，与植物的特别的缘分也是那时候就扎下根来。

那天再见安歌，到站台去接她，远远看见一个穿着一袭红色宽大长裙，戴着草帽，挎着布包的高挑女生，人群之中又醒目又柔和，觉得她真像一朵行走的花儿。

这花儿行走在草木葳蕤的自然之间，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