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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深刻思考战争与和平、战争与人性、战争与爱情的关系的佳作

评张宏志的长篇小说《血色黎明》

张宏志的长篇小说《血色黎明》,是一部正面描写中国共产党领导华北敌后抗战的长篇小说。这部小说很好读,也很耐读,它较好地融涵了当代价值和审美价值,是抗战文学百花园中一朵绽放的新葩。 

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是一场侵略反侵略的民族战争,直接关系到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无论从历史还是逻辑的角度讲抗战文学都应该站在捍卫民族利益的立场上歌颂爱国主义和民族英雄主义。这是抗战文学的基本命题。几十年来我国曾经涌现出大批抗战文学佳作,塑造了许许多多爱国英雄的光辉形象,激励着一代又一代读者。但是由于思想认识和文学观念的局限性,作品的人物塑造存在着脸谱化和概念化的缺憾。进入文学新时期又有一些青年作家涉足抗战题材,伴随着自省意识的觉醒,求“新”求“变”,先后创作出一些具有新意的作品,拓宽了抗战文学的审美视野,当然值得欣喜。但是也有人在求“新”求“变”中表现迷茫,误认为当代读者不喜欢宣扬英雄主义的作品,片面以人本体的思考取代过去对战争本质的思考,忽视甚至漠视对英雄主义的歌颂,结果使民族主义和英雄主义遭到消解,丧失了抗战文学固有的崇高美、悲壮美。毫无疑问,随着时代的发展抗战文学也应该发展;但是作为一个基本命题,历史的英雄主义和民族的英雄主义却是任何时候都不可或缺的,值得反复书写。《血色黎明》正是紧紧围绕这个基本命题进行了富有开创意识的艺术实践,并且取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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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黎明》  张宏志【著】 华文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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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取材于华北敌后冀南地区的抗日斗争。八年抗战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抗日斗争主要在敌后,而冀南地区是敌后抗战的主要战场之一。占领反战领、扫荡反扫荡、清剿反清剿,斗争异常残酷。尤其是1942年4月29日,侵华日军为了把冀南建成他们以战养战的兵站基地,在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的亲自指挥下,出动十几万日伪军对冀南抗日根据地发动惨绝人寰的“四·二九”大扫荡,冀南地区的抗日力量遭到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往日的根据地又变成敌占区。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扬剑临危受命,奔赴大扫荡中损失最为严重的滏阳县担任县委书记兼任县游击大队政委。残酷而惨烈的战争环境可以使人性、人的内心世界和灵魂得到淋漓尽致的披露,也为英雄人物接受考验提供了严酷的契机。作家把他所要写的人物放到这样的环境中接受考验可谓安排巧妙。扬剑并没有被困难吓倒,她与新任县游击大队长吴大雨等人团结一致,在冀南区委的正确领导之下咬紧牙关,坚持斗争,重新发动群众,恢复组织,发展武装,锄奸反特,与侵略者展开残酷而长期的“拉锯战”。广大冀南军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之下前仆后继,不屈不挠,付出巨大牺牲,将沦陷的区域又一点一点的夺回来,彻底挫败敌人妄图在冀南建立兵站基地的阴谋,最终将侵略者赶出冀南,不仅为赢得中国人民的抗战胜利也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做出卓越贡献。作家通过斗争中一系列惊心动魄、惨烈悲壮的故事情节,成功地塑造了扬剑、吴大雨、李启明、吴大妈、刘绮云、柳老厚、柳新江、司马敬等众多栩栩如生、血肉丰满的抗日英雄形象,充分彰显出抗战文学崇高、悲壮的美学内涵。与过去一些同类作品相比作家在讴歌爱国主义、刻画英雄人物的时候没有专注营造超验的民族精神的“神话”,而是从战争本体、人物本质进行艺术思考,在还原生活真实的基础上深入地开掘。如扬剑率队一打洺水据点(后面还有二打、三打),由于对敌情掌握不准造成战斗受挫扬剑负伤;又如为了营救李启明,吴大雨执意要武装劫狱,结果被敌人暗算,营救失败,二十多名劫狱突击队员全部牺牲,贻误了营救机会等。正是挫折和教训使他们变得更加聪明,英雄们得到锻炼和成长。因而人物塑造避免了理想化和模式化,使英雄人物的身上既放射着民族精神的灿烂光辉,又没有人为的拔高,显得真实可信,丰满、鲜活,七十年前的那场战争距离现在已经很遥远了。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越来越少,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的年轻人对那场战争越来越陌生。但是当年那些抗日英雄们的身上所体现的民族精神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褐色,依然闪光动人,依然是中华民族的品格根基和精神支柱。当前中华民族正在经历着新的振兴,纵观世界形势并非风平浪静,为了二十一世纪的和平与发展,弘扬这种民族精神有着很强的现实意义。《血色黎明》的当代价值是很突出的。

战争是人的战争。只有表现战争中人的丰富性、复杂性,在审美意义上表现出战争与人的深刻的矛盾,才能把战争给人类带来的巨大灾难,才能把对战争的认识推进到更深的层次上去。《血色黎明》的作者很清楚这一点,在刻画人物时无论是敌对任何一方人物都自觉地从人性的角度切入,开辟出新的审美境界。比如扬剑打起仗来英勇顽强,干起工作来大胆泼辣,像个刚烈豪放的女侠。可是当写到她与李启明的爱情时忽然变成另外一个人,“满身骨肉化作了水一般的柔情”。正如作者说的,“上帝似乎也讲中庸,它在赐予人阳刚的同时也赐予了阴柔。”如此两副面孔看似十分矛盾,其实恰是人性的和谐。又比如大井中夫,这个侵占滏阳的日军司令一向冷酷、残忍,兽性膨胀。可是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搜捕李启明无意得到的那册李启明写给扬剑的《鸳鸯日记》时,却被李启明和扬剑的真挚的爱情深深感动,甚至产生嫉妒。他一页一页地翻着,李启明夹在日记中的玫瑰花瓣忽然滑落出来。这就是李启明想要送给而未能送给扬剑的那寄托情思的玫瑰。夹着花瓣的页面上染出多处红渍,一片一片,殷红如血。“大井中夫的心头忽然袭过一阵惋惜、一阵酸楚。”与昔时的兽性相比较,可看到这个日军司令人性的压抑和性格的扭曲。尤其是对扬帆、王鹏以及日本兵小林一男的刻画,在同类题材的小说中尚属鲜见。扬帆是扬剑的弟弟,“四·二九”大扫荡之前担任滏阳县委书记兼滏阳县游击大队政委,被敌人抓住之后巧妙脱险,暂时跑到大学时代情人郑吟雪的家里躲避,并从此脱队,实际是当了逃兵,守着昔日的情人在天津过起安逸的生活。但是它的灵魂并不安宁。那是因为自己当了逃兵在内心深处生出的强烈内疚与自责。他毕竟在革命队伍里锻炼过几年。他虽然睡在东亚商行二楼卧室的楠木雕花弹簧床上,可是一合眼就回到了冀南野外露宿的青纱帐或雪霜覆盖的壕沟;在天津富丽堂皇的舞厅灯光迷离、乐曲缭绕,扬剑陪着郑吟雪跳舞,冀南人民遭受日寇屠杀的景象一幕幕地在扬帆的脑际闪现,巨大的反差刺激着他,“心脏上像被谁猛扎了几刀,身子一软,砰地摔倒在舞厅的地板上。”为了挽回心灵的安宁,扬帆不惜花费巨资购买大批紧缺药品,以“殷明”之名隐名发往冀南……这就是一个脱队的县委书记的精神世界。王鹏是一名抗日区长,头脑聪明。在他被捕的初期还算坚强,忍受着酷刑毒打拒不招供,为了能够逃生挖空心思编造假口供甚至喝尿装疯与敌人周旋。但是敌人就是揪住他死死不放,折磨步步升级,在死神降临的一刹那王鹏屈服了,供出了专员李启明和多名抗日积极分子,给抗日工作带来重大损失,因而成为叛徒,当上敌人情报处的副处长。王鹏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抗日政府不会轻饶他,吴大妈、吴雨花也不会原谅它;但是当吴大妈和吴雨花被敌人抓住身陷囹圄时他却不顾个人安危,冒着生命危险劫狱搭救,使吴雨花脱离魔窟。如果说扬剑脱队、王鹏叛变都是人的生存欲望使然的话,那么他们心灵深处生出的强烈内疚和自责,做出的购药、救人等行动同样合情合理,人的内心世界就是如此复杂。作者克服了过去刻画人物的单一化和平面化,在谴责他们的同时也寄予了一定意义的褒扬。小说中关于日本兵小林一男的描写更是富有新意。甚至可以说独辟蹊径,神来之笔。他与日本姑娘藤原千鹤的爱情故事十分美好,而中国姑娘千菏的出现使故事更显精彩,他把千菏当作千鹤、当作心中的樱花看似荒诞实则真实,当他被迫杀死千菏无法承受强烈刺激而变得精神失常。在樱花节的联欢会上他们的故事达到高潮,已经绝望的小林一男纵火自焚,根本不知道昼思夜想的当了慰安妇、受尽蹂躏的千鹤就在他的身边!小林与千鹤的爱情悲剧加深了人性的哲学意义,也有力地控诉了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侵略战争不但给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也给它本国人民带来深重灾难,深化了主题思想。另外小说还以人性、人情为视点,自始至终贯穿着一条悲怆的母子亲情的线索,以深厚的感情色彩颂扬了伟大的母爱,同样感人至深。

诚然,在世界反法西斯文学作品中把“人”作为价值尺度来审视战争的作品很多,其中有值得我们借鉴的经验,也有值得我们吸取的教训。近年来我国的抗战题材创作在这方面也呈现出一种发展态势,以深邃的目光关注起人的生存与命运,道德与人性,死亡与爱情,努力揭示人在战争中的本体意蕴。但是作品数量不是太多,其中成功与问题并存。《血色黎明》作出的努力值得鼓励。它所取得的艺术效果,颇具值得称道的审美价值。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部用现代观念、现代视角深刻思考关于战争与和平、战争与人性、战争与爱情的关系,开辟出新的审美境界,具有人性深度、感染力度的长篇佳作。

责任编辑:曹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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