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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长篇儿童小说《野云船》中的诗意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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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云船》,刘耀辉 著,天天出版社

《野云船》作为近年新出的一本儿童文学长篇小说作品,出版之后受到学界较多关注,对这部小说的共识也在逐渐形成。小说中的诗意以及诗意叙事成为人们评价这部小说的重要特征,这在曹文轩、方卫平、高洪波、徐妍、赵坤、苏立等人的评论中都有所涉及。作者刘耀辉曾说过“诗意请向书中寻”,在小说中也借卓玛说出“这些文字不像是小說,倒像是一首诗”的话,这说明小说中的诗意和诗意叙事已成为作者和读者的基本共识。不过小说中的诗意在论者眼中也是众说纷纭,很少有人从小说意象塑造的角度来阐述小说的诗意叙事特征。笔者认为小说中多次出现的飞来鹤意象,是构成全书诗意叙事的重要媒介,也是解读全书成长主题的一个突破口,从飞来鹤意象可以理解作者的初衷以及他写这部小说的用意。

一、飞来鹤意象的形成与诗意的产生

作者在《野云船》中有意塑造了多种诗化的意象,除了对野云船、龙兵过这两种自然奇观的诗意表达,飞来鹤也是这本书中一个着墨较多、比较成功的意象。小说中的飞来鹤显然是作者有意描述的一个充满诗思的意象,从名字就能看出飞来鹤是轻盈灵动的,同时又带有一丝的飘缈与不能盈握的怅惘,这个意象用来表现天阔与琴子情窦初开的朦胧,实在是非常合适。

书中的飞来鹤并不是鹤,而是一种野草,它有一个“土味”的名字——山瓜蒌,这个名字在小说中首次出现时就是被作者排斥的,获得作者认可的是通过主人公张琴子说出来的名字——飞来鹤。飞来鹤是一个美丽又有诗意的名字,这种野草长得“很像是蒲公英,但它们比蒲公英要大得多,飞舞的姿态也要优雅的多,不是那种没头没脑地乱飞,而是像一只只仙鹤那样风度翩翩地飞落到山野里”。

当琴子说出这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后,所有小伙伴的心思被引向了充满遐想的远方,进入了一个不能言说的抽象场域,尤其是习惯于吃山瓜蒌的天阔,“惊喜”地发现这种野草身上有一种他从未留意过的美,众人看着琴子吹向天际的白色小伞,“都从心底里觉得,它们真是美极了”。从山瓜蒌到飞来鹤,一次由“土”而雅的名字变化,带来的是诗意的提升与境界的美化,小说也由此打开了诗意叙事的空间。飞来鹤意象首次出现的同时,文中特意配了一幅精美的木版插图(《野云船》第89页),图中三个孩子笑容满面,欣喜地注视着飞向天际的飞来鹤。

无独有偶,类似飞来鹤的这种意象化表达,在废名代表作长篇小说《桥》中也有所体现。作为废名小说“诗化风格的集大成之作”,《桥》中充满了童真、童趣。《桥》的主人公是少男少女,故事的环境是江南的村镇,诗中没有离奇的情节,而是专注于美好心灵的成长叙述,这种叙述是诗意的、意念化的,读来“仿佛是一首一首温李的诗,又像是一幅一幅淡彩的白描画”。在《桥》中就有一处与《野云船》飞来鹤类似的意象描述。

细竹与琴子来到花红山,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话,提到了花红山上有一种“非树的花”,《野云船》初次提到山瓜蒌时也有类似描述,说这“不是树,是一种草”,是一种“非树的草”。那么《桥》中“非树的花”具有什么特点呢?琴子对它的描述是,“这个花,如果落,不是落地,是飞上天”,紧接着琴子又说到,看到此情此景,她“起了一个诗思”,但琴子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这个诗思,就被细竹的话打断。《桥》中让琴子起了诗思的画面正是对杜鹃花的描述,“不是落地,是飞上天”,这一异乎寻常的描述引人遐想,从而让一个寻常的景象进入审美的意境。

《野云船》中对飞来鹤的描述,与《桥》中对杜鹃花的描述,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与《桥》中不同的是,《野云船》中飞来鹤意象不是静态的,而是动态发展的,它实际参与了小说的叙事进程。飞来鹤意象初次出现时的叙事意义并不显著,似乎是作者无意为之的一处闲笔,但其实不然,读完全书就会发现,这实际上是作者有意为之的一处精彩伏笔。

二、彼岸与此岸:飞来鹤意象的别样内涵

小说中的飞来鹤意象在第三章出现后,到第八章又再次出现。在第八章也就是小说的最后一章,这部小说中重要的三个意象——野云船、龙兵过、飞来鹤全部集中出现,这似乎意味着小说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但野云船与龙兵过两个意象的出现其实都与天舒的生活经历以及遭遇密切相关,小说中几次出现都伴有天舒的影子。在小说的第二章,海岛少年天舒考上北大,海岛人举办欢送会,船灯意外跑上台来搅局,哼唱的就是海岛人世代传唱的歌谣,歌谣中就有野云船与龙兵过这两个意象;在小说的第八章,天舒因救人去世后,伙伴们在七月十五日夜为天舒放海灯船寄托哀思,船灯的弟弟船波,此时高声喊出了海岛人自古流传的祭灵谣,这首祭灵谣中同样出现了野云船与龙兵过的意象。小说第七章封奶奶之所以要讲龙兵过的传说故事,是为了让那些因天舒之死而悲伤难过的孩子们走出阴霾,而龙兵过、野云船的故事“天舒哥最爱听”,就使得讲述带有凭吊的意味了。

在《野云船》第二章中,天舒的妈妈对年幼的天阔说,这野云船上“坐的都是天兵天将呢,他们是来护送你哥哥出门远行的”,不想一语成谶。在小说最后,现实生活中真实发生了野云船与龙兵过同时出现的奇观,只是此时哥哥天舒已经去世,天阔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对着天空高喊着哥哥的名字。读者看过作者创作手记就会明白,天舒是作者本人的化身,作者通过天舒,化解心结,完成“自我救赎”,这是小说的一条叙事明线。这一叙事安排,让野云船与龙兵过这两个意象带有鲜明的彼岸色彩,天舒似乎已与这两个神奇的自然意象合二为一,成为海岛人心中永远的传奇。

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在文中暗设了另外一条叙事主线,一条隐性的诗意叙事线索,以飞来鹤意象为主要特征,这条隐性的叙事,关注的恰好是现实生活中海岛少年的诗意成长。飞来鹤意象具有明显的此岸色彩,飞来鹤意象主要是将弟弟天阔和琴子联系在一起,飞来鹤意象蕴含的是对未来一种美好情感的憧憬。

当飞来鹤意象再次出现在小说中时,作者给予了相当长的叙事篇幅,其中的象征意味也最为浓厚。伴随对“山瓜蒌”的批判,飞来鹤意象再次出现时,琴子愤愤地说,“你们这些坏蛋,就知道吃吃吃,吃了多可惜啊”,并再次给天阔描述了飞来鹤漫天飞舞的漂亮景象,认为那个画面简直“好看极了”。通过琴子的渲染,天阔终于认可了飞来鹤的别样意义与不同内涵,诗意叙事在这里有了进一步的升华。天阔暗中发誓要在岛上为琴子找到这样的飞来鹤,当他千辛万苦终于找来飞来鹤时,“他把它们捧在手心里,兴奋得像是得了宝一样”,并且再也不提那个“土味”的名字了,小伙伴船波问他找到了什么,怀疑是不是试金石,谁知天阔得意地说:“什么试金石,是飞来鹤。”

小说最后,飞来鹤意象已在天阔的心里扎根,他彻底告别了山瓜蒌。当他悄悄地把飞来鹤放进琴子的书桌洞里时,他甚至“莫名地、情不自禁地”生发出了新的诗意——把《诗经》中的“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改为“投我以白船歌,报之以飞来鹤,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对于其中的美好,作者在后来的叙述中一语道破,“这半年里,天阔和琴子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彼此间虽从未说过一句话,却都知道对方的心里肯定记挂着自己”,并再次用《诗经》的比兴手法进行了衬托,“寒冬终于要过去了。海天之间,春水初生,春云初展;黑澜岛上,春林初盛,春山初醒”。这里正如一首交响乐的缠绵乐章,作者用动情的笔触,连用“春水”“春云”“春林”“春山”四个带有“春”字的自然意象,连用四个含有“初”的自然状态,烘托主人公的成长,让主人公完成了心理上的升华,悄然实现了蝶变,进入一个崭新的人生阶段。

三、飞来鹤诗意叙事的意义

相较而言,飞来鹤作为隐性的诗意叙事意象,意义非同寻常。它指向的正是纯真少年的内心之诗思与美好人性的初心之诗意,它不是刚性意象,而是柔性意象,“表达了刘耀辉少年成长小说一以贯之的诗化教育主题”。作者要在少年成长的世俗中唤醒并呵护每个人心中的“飞来鹤”,少男少女心中的飞来鹤,是对美好生活的一种诗意向往与诗性表达,以一种审美的眼光、富含情调的视角去感知身边发生的一切,这是引导他们健康成长的一盏明灯。

从作者的角度看,在小说创作结束后,他感觉完成了一次心灵上的“自我救赎”,可以放下对弟弟年幼离世一事的内在“愧疚之情”,能够“坦然面对弟弟的灵魂”,这是小说叙事中看得见的一条明线,但小说作品本身的丰富意蕴,又具有多重阐释的可能。作为读者,“只有在一遍遍的阅读中才能逐渐展現深意”,“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读者通过反复阅读有意或无意中发现的作品主题,显然已超出了作者的掌控。作品完成之后,作者其实也是读者,要理解发生在弟弟身上的心灵“诗意成长”这一隐性主题,就离不开对飞来鹤意象的解读。

在笔者看来,少年成长中的诗意,可以摆脱对生活的厌倦,可以化解少年成长中的心灵困境。天阔“像是得了宝一样”珍视飞来鹤,认为比试金石还要重要,这一立场的转变令人印象深刻。实际上,天阔看重的是飞来鹤带来的那种美好情感和美妙憧憬,这种发自内心对美的追求、对美好情感的向往让天阔的人生境界得以升华,成为他好好活下去的坚强支撑。

而天阔性格的转变,是在哥哥天舒意外去世后才得以实现。转变的突出表现借由飞来鹤意象得以完成,由此可见,飞来鹤意象真正参与了小说的叙事,成为小说叙事的一部分。作者没有提及少年时代的弟弟是一个怎样的人,但一个热爱生命、对生活有诗意追求的少年,值得作者在文中发出由衷的礼赞,“春水初生,春云初展,春林初盛,春山初醒”,少年成长中感受到的诗意与美好,有助于少年走出阴霾、避免悲剧的发生。飞来鹤意象的存在,由飞来鹤触发的情感,让主人公的成长转变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其中暗含的期许显得水到渠成,圆融自然。

追寻《野云船》中的诗意,从作者的创作手记中也不难发现其中的渊源。作者提到《红楼梦》中的“诗国况味”深刻影响着他的写作,而《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就是一位“诗意化叙事”的高手,除了无处不在的古典诗意,如诗词、隐喻的大量存在,在人物刻画、情节表现方面,从《红楼梦》到废名《竹林的故事》《桥》,小说中的诗意叙事逻辑一直存在。对古典诗意小说的痴迷,是作者在小说中进行诗意叙事的内在动力,作为一个有崇高教育理想的70后作家,我们期待刘耀辉能在少年诗意成长的创作道路上不断挑战自我,为读者带来更多更好的诗意叙事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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