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时是文学爱好者,爱读书、爱写作,以书为师;长大后,他圆了少时的梦,成了买书人、读书人、编书人、写书人、卖书人这“五书俱全”的编辑家。汪家明以书为业30年,仍以梦为马,以此为乐,做着爱书人的“编之梦”——看到一部好的稿子,就迫不及待想推荐给更多的人。
汪家明,曾用名汪稼明,笔名吴禾,出版人。1953年生于青岛,1982年毕业于曲阜师范大学,因策划出版“老照片”丛书闻名,现在中国美术出版总社工作。有《佛心与文心·丰子恺》等多部文学传记和随笔集《难忘的书与插图》等出版。
“编一本比生命还长的书——哪个做编辑的不想呢?”
出版人汪家明在《难忘的书与人》中的第一句话就打动了我,虽说写下便是永恒,但要达成这样的梦想,即便编辑下功夫全力以赴,恐怕也未必能得偿所愿吧?
大约正是有过太多次的求而不得,在我问及他过去的诸多策划成功的原因时,譬如他编辑了图文书“老照片”丛书和《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等一批市场与口碑皆佳的图书,汪家明用“机缘”二字回答了我。甚至他说自己能成为一名出版人,也是机缘巧合。“很多事,都是碰上了。”这位出版人如是作答。
汪家明1984年进入出版业,之前他在山东省一所重点中学当老师,因妻子工作调动,到山东画报杂志社工作。他编了9年杂志,从编辑做到总编辑,期间他策划的《运河风情录》和《青岛·老房子的故事》先后让这家地方杂志受到出版界瞩目。1993年汪家明受命创办山东画报出版社,《图片中国百年史》作为该社的第一个出版重头戏,打破了以往历史书使用图片的界限,在读者中反响强烈,获得1994年度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随后,他策划的“老照片”系列更是引领阅读风潮,开启了读图时代的到来,至今这一系列仍以每辑三万册的稳定销量在出版中。2002年,汪家明调到三联书店,到了范用、沈昌文、董秀玉等这些他尊敬的同行前辈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继续做“把一本书做到最好”这一理想中的图书。2012年,汪家明任中国美术出版总社、人民美术出版社社长,对美和出版理想的追寻,是他在多年出版历程中一直不变的追求。
在《难忘的书与人》中,汪家明把这些年来他对编辑工作的感悟心得,同行前辈和他的编书旧事,他的阅读成长史,乃至与汪曾祺、孙犁、叶至善、丁聪等文学大家的交往故事和对他们的文学评论,都写了进去。从汪家明的文章中,我们还可以寻觅到他对编辑传统的尊重。比如他在书中收录的题为《一本书的编辑出版史》的文章中写道,三联书店在1958年出了一部《中国兵器史稿》,存下来的出版档案有130页,71项,这本书经多位编辑大家和沈从文等几位学者之手,历时5年辗转方得面世,其中大量学术性、事务性的工作和付出的人力物力,只在该书的《出版者说明》中用了108个字带过。而汪家明在前头所说的“碰上了”,何尝不是如此呢?
汪家明在1990年代因策划出版“老照片”系列名声大振,但他却说当时之举却是现实所迫下的不得已。汪家明喜欢文学和人文书,可出版社只能出摄影画册和摄影理论读物。为了出版理想中的图书,他选择了传记文字加大量照片的出版方式,用文字阐述老照片,补照片之不足。这种图文书的表现方式加上世纪末氤氲的怀旧情绪,让“老照片”系列甫一出现,便成为大众阅读潮流。他还以同样的方式重出作家张洁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此前这本书已出版,汪家明很喜欢,还希望更多的人能读到这个故事,该怎么做呢?他在书中加了大量图片,包括张洁和她母亲以及女儿三代人的照片,甚至细微到火葬证、挂号单、写有记录的年历等照片也都收录进去。这部作品后来被拍成了电影,成为张洁影响力最大的作品之一。“我理想中的编辑,要有热情,当他发现一部好的稿子,会迫不及待想与别人分享,在推荐给读者的时候,会不遗余力。”汪家明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正因此,汪家明在采访中说,编辑最大的特长不是策划,而是发现。“策划是让别人为你服务,作者要根据你的构思来写;但发现是你要把好东西挖掘出来,再进行编辑。”其实汪家明就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比如他说范用、沈昌文和董秀玉这些一流的出版家,都在出版理念上大大影响了他。他不避讳说“老照片”系列丛书整体设计学习了三联《读书》杂志的风格,沈昌文称“老照片”为照片里的《读书》,这让他既佩服其眼力,又暗自得意。还包括广西师大贝贝特的总编辑刘瑞琳,他赞其经营作者有一套,别人只是做作家的作品,但她能很有眼光地做作家。
读过《难忘的书与人》的文字,再与他聊过,不难发现汪家明是一个心怀理想、宁静致远的爱书人。他将自己追求完美的出版理想,努力贯彻在多年的编辑生涯中。与时下喧嚣的出版圈、与那些爱追逐时代热潮的编辑比,汪家明显得平实、矜持。甚至,他提醒编辑要离潮流远一点。问及原因,汪家明说:“潮流都是短命的,这之中会有一些能流传下去,但当时很难被发现;如果你不去顺应潮流,但找到的是好东西,大家也会喜欢。如果编辑过于顺应潮流,就很难有创造性;这和创作一样,写东西要本能地排斥别人的写法,不然不能成为好的作者。”汪家明又补充说,每个编辑都希望自己的书能多印刷几次,但你是要做大量的现时代需要但很难流传下去的书,还是做少量的但能流传下去的书呢?这是一个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