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节日》莫娜·奥祖夫著,刘北成译,商务印书馆2012年7月出版,定价32元
自1789年法国大革命发生以来,法国大革命研究一直是世界史研究的热点。
不同时代的历史学家和政论家对这段历史纷纷著书立说,造就了一部又一部的世界名著,比如柏克的《法国革命论》、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米涅的《法国革命史》、阿克顿勋爵的《法国大革命讲稿》等等。商务印书馆于2012年7月出版了一部新的研究法国大革命政治文化的译作——《革命节日》,它被列入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革命节日》的作者莫娜·奥祖夫(MonaOzouf)是法国著名的历史学家。她1931年生于布列塔尼,在巴黎高师读哲学专业,获得哲学教师资格,后任法国国家科研中心研究员,曾出任该中心的学术主任。奥祖夫是法国大革命修正史学代表人物孚雷的挚友和同道。二人共同主编的《法国大革命批判词典》(1988年)在法国和世界史学界产生了很大影响。奥祖夫的一系列研究成果在历史学、人类学、社会学、文学研究等多个领域享有国际声誉。她因此先后获得荷兰皇家科学院的海尼根奖和法兰西学院的戈贝尔奖。
《革命节日》是奥祖夫的代表作,并被视为法国大革命的文化史研究的开山之作。与传统史学研究不同,奥祖夫从文化史和人类学的角度研究法国大革命期间的节日,把文化因素纳入了大革命集体行动的分析。该书透视了大革命时期的政治文化,既剖析了革命节日与传统的联系与不同,又揭示了革命节日对于法国革命时期集体行动和集体心态的意义。
通过阅读这部著作,我们可以窥见奥祖夫以下的真知灼见:
大革命是法兰西民族历史上具有象征意义的事件。谈起“革命”这个词就必然让人想到法国。法国人是在一个非常古老的国家内斗争,要与一个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老的君主政体决裂,并反对它的传统。他们的的确确希望恢复人的原始目标。与美国人的革命事业相比,这项事业张扬了一种唯意志论和一种激进观念;时至今日,这两点还是法国人性格的显著特征。革命者热衷于领土的统一,方言的统一,最终是世界的统一,以至于他们主张法兰西具有一种普世的使命,相信她有能力为全人类立法,而不管构成人类的具体人群的特性。
革命者想要的是一个完全反对特殊性的革命方案。先看看他们的时间设计:革命者确信可以用一个自由的共和元年作为开端,重新开创人类的历史;他们相信可以重建历法,取消礼拜日,废除地方性的旧圣徒,崇拜抽象的神灵诸如理性女神。再看看他们的空间设计:他们想合理地组织空间,清洗掉过去的印记,让按几何学设计的城市拔地而起,推倒钟楼,让垂直的钟楼不再凌辱住宅的平等。再看看他们的教育设计:他们希望为那些一直被视为荒唐混乱的人际关系提供一些固定模式,为成人设计一套公民教育。简言之,他们有一套全盘掌控社会的方案。
《革命节日》强调的是关于整合法兰西的意志主义教育法。革命节庆正是在这种总体性的教育蓝图中设计的。在革命者创造一套节庆体制的计划中包含着某种吊诡的东西。这些人正忙于应付内战和对外战争,很显然,在倾注精力组织复杂的节庆外,他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但我们可以做一个推测,他们都对刚刚完成的决裂心存隐隐的恐慌,都有一种对空虚的恐慌。他们觉得,没有了旧仪式,人们的生存丧失了意义。既然拒绝委托一个人来做权力的化身,就更应该考虑设计一套体现团结一致的剧目。
因此,革命者寄希望于节日发明一些交流手段,传递给所有法国人一些感受和一些统一、共同的情感。正因为如此,他们念念不忘地希望在全国各地同时举行节庆,处心积虑地想让节庆在一年内有规律地举行,并持续下去。借助于与旧制度的节庆截然不同的革命节庆,革命者希望强化一种情感,即法国是由一块单一的、相同的材料制成的。他们认为节庆是儿童学校向成年人的延伸。他们把节庆定义为“成人的学校”。
创建一个崭新的节庆体制对革命者而言既必要,也颇多争议。之所以必要,是因为要展示新政权。之所以有争议,则是因为关于革命节庆的研究揭示出这一事业面临众多困难。首先是审美上的困难,因为在那样一个时代,仪式越来越被看做是一种惯例,君主庄重的典礼被看做是幻象。因此,应该给人民提供关于他的另一种表象:所以,革命节庆的舞台装置注定是贫乏的。其次是历史过程的困难,因为大革命几乎不能在一个统一的仪式中庆祝它自己的历史,它充满着矛盾:那些大人物相互残杀,不同的阶段相互否定。最后是形而上的困难,因为超验性被驱逐出仪式:人们不再援引神圣的事物,被颂扬的崇高完全是一种人世间的崇高,不朽只是在人们的记忆中存在。因此,《革命节日》描写的是一个悲怆的事业:它对于保证民族统一极为迫切,而又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