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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杨志军的《海底隧道》:通往精神家园的秘境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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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军的首部儿童成长小说《海底隧道》,是一部语言朴素、风格纯净的作品,这在杨志军的创作中并不多见。杨志军向以沉雄宏阔、波澜激荡的文字与思维直面人类生存的精神困境,他的思想、信仰、文学无不在接近世界文学史上那些伟大的心灵,他在葳蕤的人类精神森林漫步,亦在坚定地构建具有独特风格标记的精神家园。《海底隧道》出乎我的意料,这样单纯明净的小说仿佛是一缕清新的阳光,突然照亮了夜色朦胧的大地,万物在深重的呼吸中焕发了生机。

阅读《海底隧道》是一个奇异的过程,穿越的不仅是“海底隧道”,更是时空隧道。这部小说唤醒了一代人的记忆,“海底隧道”是现实,它连结的是历史,是几代人的青春、生命、人生遭际、表面波澜不惊而暗潮涌动的命运。杨志军写来平静淡然,但其悠远深省的历史目光,击中的恰是现实越来越稀缺的理想情怀。一群少年的成长,爱的心灵的健全健康,一个孩子对世界的认识,对情感从懵懂到觉知的过程,从小我走向大我的路途,看似简单实则关隘重重,艰难痛苦。杨志军不煽情,不夸张,甚至并不竭尽全力描述两代人在今天看来不可思议的牺牲与奉献,也正是这样平静的力量,使得《海底隧道》悲伤而温暖,丰盛而具足。

小说主人公即叙述者,五岁的幼童圆圆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生活,爷爷奶奶居住在青岛的西海岸黄岛,黄岛与青岛一海之隔,中间是辽阔的胶州湾,平日的交通往来基本靠轮渡。青岛多雾,遇有大风大雾,轮渡便无法开启,只能停航。原本圆圆不需坐轮渡过海,他很快乐地和爷爷奶奶生活在黄岛的珠山森林脚下,与小松鼠、花翅膀鸟、清澈的河溪、彩色的石头和鱼相伴相生,儿童与自然的和谐共处灵动天然,自由自在。然而有一天,这种宁静被打破,五年未曾谋面的父母亲仿佛从天而降,出现在轮渡口,从未叫过“爸爸”“妈妈”的圆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把两个几乎是陌生人的男女叫“爸”“妈”。圆圆抵死抗拒,小小的心灵无法理解被称之为“爸爸”“妈妈”的人缘何没有在自己的童年存在过,他与父母之间横亘着比胶州湾还要深阔的海。情感的疏离、时空的距离、长久的分离,在在隔绝了彼此的观照通道,他们互相成为无法泅渡的海,等待时间的救援。

这种情形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在西部生活过的人切肤的体验。青海是新中国最早的移民地区,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人等投入巨大热情建设这块广袤的土地。杨志军的父辈在青海建功立业,他随之成为高原的自然之子,一生致力于书写青藏高原,深刻洞悉高原人的生活情感,对本土的藏民族及外来的移民都有透彻了解。他描写那些博大深邃的事物,探索发生在那片大地的至高信仰,以及信仰与人与自然的关系,他在这块离天最近的清洁高原建构起自己独一无二的精神家园。他的写作与高原有关,与世界有关,与人类有关,所有的作品,都具有他情感、思想、精神的重量,他也郑重地连结起青岛这个海滨城市与青海高原大陆的灵魂通道。

《海底隧道》的故事很多都与青岛和黄岛间的轮渡有关,第一次见到父母是在轮渡,搬家后回“张老师的学校”要过轮渡,姐姐转学过了轮渡,到智障学校给孩子们念故事要过轮渡,小狗少少给姐姐送妈妈的录音要游过大海……一遇大雾轮渡停航,两岛的活动只能放弃。“海底隧道”如神话传说被海风吹拂,渴望也在大雾苍茫中诞生。在黄岛的珠山森林,圆圆和爷爷发现了一个乳白石头镶边的山洞,爷爷告诉圆圆山背后就是海,洞是通往海底的,沿着洞往前走就能走到青岛。于是圆圆和智障学校的孩子们开始挖掘隧道,这样在雾天轮渡就不能阻隔青岛和黄岛的通行了。“海底隧道”成为圆圆的父母回家、“张老师”以及圆圆往来青、黄间的梦想,更是生命与生命情感交汇的通途。

圆圆的父母是献身于中国国防工业的技术人员,工作的地方在青海一个叫金银滩的草原,“所有来这里工作的人都必须隐姓埋名,都只能说自己在大西北‘挖矿’,而且不能随便请假探亲,保守秘密和坚守岗位是最起码的要求。”也因此,生活在青岛的爷爷奶奶圆圆,五年都没能见到圆圆的父母,父母错过了圆圆的生长,圆圆错过了与父母的情感和爱。这样的错位在当年那个时代不是稀有,父辈的自觉选择与热情奉献是他们的家国情怀,他们纯洁、无私、勇敢、无畏,信奉自己的责任与担当,他们以无比坦荡的胸怀接受自己的命运,挑战生活的困境。圆圆的父母最后都以生命为代价奉献了自己的全部。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民族而言,这样的奉献都堪称悲壮而卓越。

然而,每个个体生命置身其中,必然有之不得已的选择与舍弃,受冲击最大的当是那个无力柔弱的孩子,所以,幼小的圆圆才会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无法与父母和解。这样的悲伤无人能解,也在父亲离世时达到高潮:被阻隔的亲情终于相通,圆圆在姐姐多多的感召下呼唤“妈妈”“爸爸”的时刻,爸爸因为岩洞塌方而永远离世。什么是痛?有一种痛是在时间的流动中慢慢浮现,在人的内心深处锐不可当而又缓缓掘进,每时每刻都感受着痛楚的扎根和黑暗的降临。人在此时很容易走向两极:或者豁然顿悟走向光明的前路,或者苦思无门走向悬崖的坠落。圆圆有爸爸妈妈的精神引导与情感唤醒,跳跃似的从孩童进入了少年:“俺恍然觉得因为有了爸爸和妈妈”,“俺跟那么大的国家、那么大的世界、那么重要的‘和平’有了联系。”

与圆圆的灵性和觉醒相关联的,另一种平凡中的大爱光芒万丈,彻底锻造了圆圆等一群少年的心性和灵魂,使得他们的品质和胸怀远远超出了同龄人,甚至超出了一般成人,少年的纯洁正直加上少年的真挚善良,他们异于常人的善举惊世骇俗,令人动容。这种大爱就是作品中“张老师”的形象隐喻。最初小说中的“张老师”有确指,她是圆圆的小学班主任,偶然察觉圆圆在爷爷奶奶去世后独自一人的生活状况,便承担起了照顾圆圆的责任,从生活到学习无一缺席。然而圆圆是个缺少爱并且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当他感到自己独享的张老师的爱被他人分享时,恶作剧地导致了张老师的滑落悬崖最终受伤而亡。这个悲剧性的事件没有被杨志军渲染,但在他淡淡的叙述中,可以感知他的悲悯与同情:一个孩子由于自己的失误失去了最爱的人,一个老师由于深知良心的负重会让孩子终生不得安宁,杨志军选择了掩藏起创痛,孩子得以轻松前行,进而获得生命光亮的观照,继续张老师未竟的事业。于是,圆圆的小姐姐多多成为了“张老师”,鲸生成了“张老师”,夏军的继姐姐成为了“张老师”,夏军也立志要成为“张老师”……一个一个“张老师”的精神感召犹如春雨,播洒在智障学校孩子们的心灵,他们的智力可能残缺,但他们的善力却闪烁着灼灼光华。“张老师”的爱是种子,在她的枝叶上生长出无数的种子,于广袤的大地上随风粲然。

这是爱的教育,这是少年成长的秘境,青、黄间的“海底隧道”在现实中建成,亦实现了少年的志工大爱,是通往真正成人的道路。《海底隧道》连结的不仅仅是青岛与黄岛,青岛与青海,它连结的是人类彼此的生命,触摸的是生命彼此的温暖,是探入这个哗众取宠、喧嚣功利、分崩离析的现实世界的一柄柔韧不露锋芒的拯救之剑。

杨志军的赤子之心在《海底隧道》显现无疑。他以孩童的视角自省与反思历史和现实,在儿童与成人间建立对话沟通的可能,以此完成爱与教育的探索。启蒙的价值,传承的意义,知识的力量,精神的再造,仍然是杨志军思考的维度,这可以视作一个时代一个作家理想主义的耀眼火焰。

责任编辑:陈丽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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