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自传》责编付如初：一代狂人仙逝 天下从此无文

李敖是一个衔接，是衔接旧时代和新时代的一代文人，同时又是衔接大陆和台湾的一代文人。他的文采风流，再难复制。他让这个时代不那么无趣，不那么荒凉。18日，一代才子李敖仙逝，临走前他曾刚刚在内地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人生最后一部自传。18日下午，记者通过微信专访了付如初女士，听她回忆了许多关于这位风趣、狂傲才子诸多鲜为人知的往事。

记者：李敖生前在内地出过多少部作品，跟内地出版界合作情况如何？

付如初：李敖先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跟人民文学出版社有过合作，那个时候他在人文社出过五本书，包括《传统下的独白》等。听说他写自传的时候，我们自然很感兴趣。李敖先生作为知识分子的风骨，他的影响力，当然也都是我们出版他作品考虑的因素。

记者：李敖先生一生除了写作，还以“骂战”著称各界，在狂傲标签之下的李敖，真实生活中是怎样的人物。

付如初：我在他的狂、他的风流、他的骂人之外，体会到了另一个不一样的李敖，比如说他的谦和。他为人的谦和，他的情深意重，另外就是他骂人之后对朋友的那种仗义，特别是对朋友的仗义疏财。比如说他坐牢期间，曾经对他落井下石的那些朋友到老境颓唐的时候，他也是慷慨解囊。他经常说自己交友有古人的风范。他觉得别人对不起他，有的时候是会报复回去的。但是他的报复绝对都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他常说：“涉及大是大非，是非大义，他是非常无情的。然后不涉及这些的时候，他是两老无猜的。”他是希望和这些朋友有一个化敌为友的状态，他在书里也反复写到了这个。

再比如说他对蒋介石、蒋经国，追骂了一辈子，因为他们把他放到牢里，所以他骂了蒋家一辈子。但是最后蒋介石的孙子蒋孝慈晚年中风需要住院时，李敖给了他七百万台币。当然，他对交友有很高的要求，他说，这个交友他是新朋友不交，然后老朋友遇缺不补。他就是对人情冷暖是有很多的感受的。

记者：李敖先生在写下人生最后一部《李敖自传》的时候，已经年过古稀，回望一生时自然有着不同以往的体会，他的人生哲学与叙事风格跟您留下了哪些深刻的印象？

付如初：这个不同当然首先是因为传主的经历的不同和他人格魅力的不同。然后，《李敖自传》让我感觉到的一个最大的不同是他给我的滋养。这个滋养首先是他的传统文化的底蕴，体现在他的文风里，他的文字里。在这方面他带给我的滋养是特别特别大的，是一种无以名状的滋养。然后是他写现代文章、写政论、写杂文的时候，对现代汉语的很多直白爽利的运用，对“五四”那种战斗风格的继承也让我感受特别深。

我刚刚想到，关于李敖的逝世，可能有一个标题可以用，就是“一代狂人仙逝，天下从此无文”。这个“无文”，是指他的文采风流，再难复制。因为李敖是一个太特殊的人物，他跟五四时期的人物，比如说李济、梁实秋等人都有过直接的接触。并且，他跟严复的孙子严侨也有直接的接触。另外，他跟钱穆、胡适等人也都有过很深的交道，写过很多有关胡适的文章。所以说李敖是一个衔接，是衔接旧时代和新时代的一代文人，同时又是衔接大陆和台湾的一代文人。

他实在是不可复制的一代知识分子，一代作家。所以我才会有“从此天下无文”的一种感叹。比如说他常常感叹胡适被台湾的大学生不识。就是台湾大学生已经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功业，甚至连名字都陌生的时候，李敖就曾经有过这样的感叹说，现在的大学生已经不认识他们了，将来肯定李敖自己也是会有这样的命运。但是他还是用庄子的话来勉励自己，他说我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然后不停地在说，“虽千万人吾往矣”，就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坚持下去。这个是让我特别感叹的。

我想我们可能可以从很多很多方面来认识李敖，他让这个时代不那么无趣，不那么荒凉。他自己说：“我所有的救世、愤世、警世、醒世，所有的情怀，其实都被玩世罩上。”所以，当一个人有了这种幽默精神的时候，其实是极其旷达和通达，绝不是他表面上看上去的狂和骂人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