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的长篇小说《长恨歌》获得了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这是王安忆继《小鲍庄》、《三恋》后第三次创作的高峰。本文题为“解读”,意从创作主旨、写作框架、语言风格三方面解读这部小说。
一、城市·女性
城市与女性成为近年来小说创作的一个生长点,这是因为,城市和女性似乎有着天然的密不可分的联系,城市在发展,女性亦在成长。王安忆对此有着深刻的认识,她在一篇关于上海女性的文章中曾说:“要写上海,最好的代表是女性,不管有多么大的委屈,上海也给了她们好舞台,让她们伸展身手……要说上海的故事也有英雄,她们才是。”《长恨歌》写的正是这样一个关于上海和女性的故事,“这是一部非常写实的东西,在那里面我写了一个女人的命运,但事实上这个女人不过是城市的代言人,我要写的其实是一个城市的故事”。
首先,作家在第一部用了整整一章的篇幅为我们勾画了上海的全景图。它包括了上海的建筑、精神和人,但无论是什么,都是上海这个城市的一部分。
1.弄堂“上海的弄堂是壮观的景象。它是这城市背景一样的东西”,弄堂是上海绝对的存在,是最大多数普通市民的居所,“是城市建筑的主体和上海市民文化的主要载体”[3],因此,在这一节,王安忆不但以一种巧妙的方式托出了作品人物的立足点——那些和弄堂有密切联系的社会的中间阶层,因为这些人任何时候都是城市里的绝大多数,他们生生不息,永无止境,所以他(她)们是城市精神的当然代表,他们就是城市,城市就是他们;同时她更“昭彰”了弄堂在上海的地位:如果说街道和楼房是上海的支架,那么弄堂就是上海的血肉,它构成了上海的形体。
2.流言流言总是鄙陋的。它有着粗俗的内心。它们其实是用最下等的材料制造出来的……但也唯有这些下等的见不得人的材料里,会有一些真东西……流言其实都是沉底的东西……然而,这城市里的真心,却唯有到流言里去找的。无论这城市的外表有多华美,心里却是一颗粗鄙的心,那心是寄在流言里的,流言是寄在上海的弄堂里的。它的特点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它不仅是上海弄堂不可或缺的生活,更是弄堂居民一种真实的精神状态。弄堂生活是“声”与“色”的组合,吃着饭,说着流言,就是弄堂人的声、色。流言是这声、色的一部分,是弄堂的典型特色。
3.闺阁“闺阁”在上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它是最能代表上海的精神的王琦瑶们居住的地方,自然也就有了它的独到之处:它是看一点用一点,极是虚心好学,却无一定之规。它是白手起家和拿来主义的。贞女传和好莱坞情话并存,阴丹士林旗袍下是高跟鞋,又古又摩登。这样的闺阁,无疑是上海最真实的写照。
4.鸽子“鸽子是这城市的精灵。”它们高高在上,俯视着上海“天空下的那一座水泥城,阡陌交错的弄堂,就像一个大深渊,犹如蚁的生命在作挣扎。空气里的灰尘,歌舞般的飞着,做了天地的主人”。如果说“弄堂”“流言”“闺阁”是作家由整体到局部的刻画上海的弄堂,那么“鸽子”就是对弄堂的再次描摹,这就更强调了弄堂在上海超然的、无与伦比的地位,同时也让我们清楚明白地认识到《长恨歌》写的是上海这座城市。
5.王琦瑶“王琦瑶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儿。”一句话点明了她的身份,王琦瑶和弄堂、流言、闺阁、鸽子一样是上海身体里的一部分。王琦瑶代表了一个类型,她是王琦瑶们共同幻化而成的灵体。这一节表明了王琦瑶只是上海的一个重要组成,但也暗示了王琦瑶对于上海的意义。
王安忆如此大费周章的写了这看似浪费笔墨的一章五节,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读者明白她写的是“城市的街道,城市的气氛,城市的思想和精神”。这与《红楼梦》的结构安排相类似,这一章五节可谓全书的纲,表明了作家的创作目的。
其次,作家从“片厂”开始,为我们描绘了一个旧日的上海小姐王琦瑶,伴随她的每一次出场,作家都不厌其烦地勾画她周围的人、物、景,相对的,却很少写王琦瑶的行为。因此,与其说王琦瑶是人物形象,不如说它是上海这座城市的象征。王琦瑶在我们眼中始终是一个飘忽的影子,是一抹上海的魂。我们不知道她的出身,而只知道她“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儿”;我们也不知道她的长相,而只知道她“好看”,是“沪上淑媛”,是“给自家人享用,真正代表大多数的三小姐”。
可以说,“这部小说即是由人物的命运和一系列以城市为主体的散文、随笔连缀而成”。第一部的“弄堂”、“流言”、“闺阁”、“鸽子”自不必说,第二部的“平安里”写的也是上海的弄堂,而第三部的“薇薇的时代”,则是作家对七十年代“已走了样”的上海的一番细致描写,从物到景到人,作家浓墨重彩的勾画了上海的诸多变化,这进一步凸显了“城市”的地位。
但是,应该注意的是,这部小说是城人并重的,城即是人,人即是城,是通过一个女人写活了一个城市,人是城市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