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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评《中国刀剑史》

前不久,一年一度、因疫情缺席了一年的国际图书博览会,在北京国展中心隆重举行。我有幸出席了由中华书局举办的龚剑先生所著《中国刀剑史》一书的新书首发式,然后在前几天,书带着墨香到手了,于是迫不及待地看完。

古兵器研究,在中国一直是个相对比较冷门的科目。中国近现代古兵器研究的奠基人,是民国时期驻日内瓦联大的代表周纬先生。周纬先生的《亚洲地区古兵器图说》《中国兵器史稿》这两卷书,是中国古兵器研究者入门的必修书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只有这两卷书可以读。而周纬先生的《亚洲地区古兵器图说》第二版,正好是由我负责编辑、校对并主持出版发行的,这也是源于古兵器研究的一个缘分吧。

周纬先生的《中国兵器史稿》成书甚早,其时无论是文字史料,还是图像、造像,以及考古出土实物都极为稀少,因此周纬先生当时的工作主要是编纂史书中有关兵器的文字史料,大致梳理了古代兵器的发展脉络,但未及进行最重要的诸如形制等具体考据,也未及进行形制演变及源流等考据推论,便于1949年去世,这部史稿最终未竟全功,实为古兵器研究领域的一大憾事。

在周纬先生去世的半个多世纪里,全世界各地出土文物急剧增加,各种文字、图像、造像资料也不断被发现,这些成果在最近的十几年凭借互联网的飞速发展,迅速破除了交流瓶颈,使得近十几年的古兵器研究成果,超过了过去任何一个时期,基本上是在空地上迅速盖起了一座大楼。

著史在中国古代文人的心里,应该是最高等级的追求了。而写一部国史,无论是什么方面的国史,又是著史这件事里难度最高的一个体例,没有之一。这个难度之高,用句现成话说,就是“个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因为确实说了也没用,别人是很难代入及理解这种艰难的。

那我为什么知道呢……因为我自己就干过。

大约在十几年前,我发念试图写一部《中国古兵器史》这样的书出来,等真正动笔之后,就发现我真的是年轻幼稚了,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然则一动笔,才知道此事之难,几乎无异于登天。

原因很简单,十几年前的互联网还不发达,资料几乎没有。除了少许实物,就是“二十四史”这些史料了。凭这些,哪怕只是梳理一条中国古代兵器完整的形制变迁路线出来都不可能,更别说“史”,乃至“国史”了。于是我开始走上了不断收集古代兵器的这条漫长道路。多年下来,终于东西越来越多,资料也越来越丰富,按说可以推进了吧?答案是依然不行。

原因仍旧很简单,就因为我在不断发现新的史料和实物,所以就会不断地更正,甚至彻底推翻自己之前所写,于是进展甚慢,以至十几年了还依然只有十几万字,没有完稿。其中被删除和修改的地方,保守估计要数倍于当前字数。而每一处修改,可能耗时数日、数月、数年、十数年。

其实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如果你要写的是古兵器国史,那么这就是一片彻底的白地,真是一点儿基础都没有,完全无从借力,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动手建造,这是最难的。

因此,龚剑如果偷懒点,大可以出个“中国古兵器图册”“中国刀剑图谱”之类的书,简单轻松得很,而且可以一出很多本。

然而他并不这样。有一次他和我通话讨论一些事,他突然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有些事儿,我们必须要干了。”

他的理由非常直接,无法反驳——古兵器研究,由于文字史料极为稀少,因此以实物史料为第一要务,有了实物,才能再去考据。而很多古兵器实物,都只有收集者才认真考据过,他人既无法得知考据成果,也因未见实物而无法据此考据,所以一旦收集者因一些变故而离去,那么所有的考据过程和成果都将烟消云散,一切归零,后人若是想研究,又要从头开始。

这些话,几乎道尽了当代中国古兵器研究的艰辛。

中国历代器物史料,极少有图像。像清朝的《皇朝礼器图式》文字记载和图例这么详细的,堪称凤毛麟角,空前绝后。而”二十四史”这类史书则从无图例。这也造成了很多古代器物仅有其名,但从来就无人知道它们到底长什么样。

譬如历史上的“殳”,虽然史料记载很多,但却没人知道它们到底长什么样。一直到1977年,湖北随县擂鼓墩一号墓出土了一批兵器,其中就有自铭为“殳”的,于是我们才第一次知道殳长什么样了。而在出土之后,由于考古简报最终出现需要时日,再加上信息交流存在巨大障碍,因此实际上这个信息披露得非常晚,几乎是互联网时代才逐渐开始为人们所知。

由此一件事,就可知兵器考据之难了。

又譬如,南北朝的剑是什么样的?还有唐剑、西夏剑、辽剑、南宋剑都长什么样?其实刀剑的史料记载也不算少,如西夏剑的记载,就有“钦宗忠之,慰劳甚厚,解所佩夏国宝剑以赐”“契丹鞍、夏国剑、高丽秘色,皆为天下第一,他处虽效之,终不能及”等非止一处,但是我们在看过这些史料之后,就只知道了夏国剑天下第一,至于它长什么样,高矮胖瘦、材料质地、装饰工艺等等,就一概不知了,并没有任何长进。换句话说,哪怕现在有一口西夏剑放在你面前,你最多只知道这是古代剑,但却不知道它是什么年代的,更别说要判断它的等级了,如什么人可以佩带什么样的剑,宋皇佩带的这口夏国剑又是什么样,这些我们已完全无从得知了。

在考古上,湖北随县擂鼓墩一号墓自铭为“殳”的这种器物,就叫标准器。而所有可以明确判定年代的器物,也都是标准器。譬如考古出土的秦剑、汉剑、唐刀等等,由于考古信息明确,在器物断代上的作用就极为重要,因此才称为标准器。

没有标准器参照断代,就会出现我之前所说的那种情况——哪怕器物放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像广为人知的唐代陌刀,就一直没有标准器出现,因此哪怕你有一些符合陌刀形制的唐代刀具在手,也无法非常肯定地断言,这就是陌刀。

中国古兵器研究,最难之处就在于此。或有文字史料,但无对应的器物;或有器物,却不知道具体信息;或有图像、造像,但没有对应的实物和文字史料,诸如此类,让古兵器的研究起步维艰。

龚剑常年收藏古兵器,再加上与海内外收藏家们的多年交流,于实物史料的占有上已极为丰富。而近十几年里,又孜孜于故纸堆及海内外的图像、造像等史料的收集研究,终于在刀剑一道上获得了突破性进展,于实物、文字、图像、造像等刀剑史料上的所得,已足以让他绘制出中国刀剑发展历程的全图。

于是龚剑独辟蹊径,从刀剑这两种世界上最主要的古代冷兵器入手,著《中国刀剑史》,以论刀剑为第一,兼及其余。此事于我,颇有茅塞顿开之感。

像《中国古兵器史》这种书为什么难写呢?因为体量太大了。古兵器种类繁多,刀、枪、剑、戟、斧、锤、鞭、锏、弓弩、火铳等等,常见的不下数十种,每一种都有自己的独特形制演变过程。材料不同,使用方式不同,重要程度不同,使用场合不同,历代或常用或少用,其中种种过于庞大,实无法一网打尽,写起来就会出现总也写不完,总也有不明白、需要作功课的器物。

其实如果换一个思路想,世界上所有的古兵器,归类主要就是三种:长兵器、短兵器、射远器。长兵器无非就是长柄的矛、刀这些,短兵器主要是刀、剑,其余则是鞭、锏、锤之类,再就是射远用的弓弩、投石机、火炮、火铳等等。

这其中,长矛实际是比较简单的,毕竟只是长柄上装一个矛头就可以了。射远在很长一个时期里,主要是弓弩。而短兵器中的刀剑则是这些武器里使用时间最长,形制和材料以及工艺变迁最复杂,并且还可以代表历代王朝最高生产力和科技水准的两样武器,可以说是极具代表性的冷兵器。而且时至今日,刀剑依然大量存在于现代军队中,尽管主要是作为仪仗器出现,但毕竟还存续着,其他则早已消亡在历史长河中了。

因此自刀剑入手,只要把刀剑搞清楚了,整个中国古代兵器的发展脉络也就大致出来了。再及其余,就要容易得多。

因此龚剑的这本《中国刀剑史》,我称之为中国古兵器研究的“筚路蓝缕、开启山林”之作,其真正开肇了中国古兵器研究的第一步,便是这套书的真正的意义所在。

这套书里的两个最大的亮点,我也是必须要提的。那就是里面的两张图,分别是中国刀、剑的形制变迁说明图谱。

历来有云,治史之难,无出于志。何以有此言呢?盖因作志者,必须对所志之事通盘烂熟于胸,不然不得为也、如艺文志、职官志、天文志、地理志,无一不是如此。宋元时期的史学家马端临在《文献通考》的序里,作如是说:“昔江淹有言:‘修史之难,无出于志’。诚以志者,宪章之所系,非老于典故者不能为也。陈寿号善叙述,李延寿亦称究悉旧事,然所著二史,俱有纪、传,而独不克作志,重其事也。”

龚剑的《中国刀剑史》里面,历朝历代的刀剑考据,就是纪、传。而这两幅图,则堪称中国刀剑的图志。我初见这两幅图时,深为叹息,因为这看起来简单的两幅图,其中的收集实物、文字图像造像等史料的考据之功,非十数年专心苦功不能为,故沿用马端临所说的话就是,非老于中国刀剑史者不能为也,可谓“中国刀剑图志”。

责任编辑:陈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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