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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中华书局原总编辑傅璇琮:他这辈子只干了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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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

傅璇琮

(1933年-2016年),浙江宁波人,1951年考入清华大学中文系,后转入北京大学中文系,1955年毕业留校任助教。历任中华书局总编辑、编审,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秘书长、副组长,清华大学中文系兼职教授、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兼职研究员,中央文史馆馆员。2008年3月起为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导,清华大学古典文献研究中心主任。

2016年1月23日15时14分,著名学者、中华书局原总编辑傅璇琮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83岁。

身兼编辑与学者双重身份的傅璇琮,著有开风气之先的学术著作,更是《万历十五年》中文版的幕后推手。中华书局总经理徐俊表示:“傅先生集出版家和学者于一身,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文史学术最有力的推动者之一。”

“直到他住院不能行走,我去探望时,他竟还在看稿子。他这一辈子,就是在看书、写书、审阅书稿中度过的。就这样,他走完了83年的人生之路。”傅璇琮在北大的同窗、著名学者袁行霈为失却这样一位勤谨的编者、学界的挚友感到心痛。

正如袁行霈在悼念文章里所说:“傅先生是一位以学术为生命、以治学为乐趣的人,他的勤奋,他的认真,他的洞察力,他的细心,都堪称我们这一代学者的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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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室里的学者

“中华书局一直强调编辑学者化,编辑要有和学术界和学者对话的能力,对学术界和学者的研究要有充分的了解和判断力,傅先生就是一个代表。”中华书局总经理徐俊告诉南都记者。

傅璇琮1955年从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后,留校担任浦江清先生主讲的“宋元明清文学史”课的助教。原以为就此走上学术坦途,未料两年后被打为右派,从北京大学“贬谪”到商务印书馆。

从北大来到东总布胡同10号商务印书馆四合院,二十五六岁的傅璇琮感觉自己“心情其实过中年”。他在古籍编辑室主任吴泽炎先生的安排下校读、重编云龙旧编的《越缦堂读书记》,索性沉潜文章,以读书为业。傅璇琮在《<学林漫录>忆旧及其他》一文里回忆早年在商务初拾编辑行当:

“一下班,许多有家的人都走了,我就搬出一张藤椅,坐在廊下,面对院中满栽的牡丹、月季之类,就着斜阳余晖,手执一卷白天尚未看完的线装本《越缦堂日记》,一面浏览其在京中的行踪,一面细阅其所读的包括经、史、子、集的各类杂书,并在有关处夹入纸条,预备第二天上班时抄录,真有陶渊明‘时还读我书’的韵味。”

在商务印书馆悠闲的生涯很快结束,几个月后,傅璇琮被调到中华书局,开始了纷乱繁重的编书生涯。当时中华书局总编辑金灿然爱才,未让他下放劳动,说:“你就在工作中好好改造吧,安心看稿。”

此时起,傅璇琮白天审读、加工稿件,夜里读书。每逢星期天,他就到文津街的北京图书馆看一天书,中午把早晨带去的馒头就着开水当一顿午饭。

“我那时就想尝试一下,在出版部门长期当编辑,虽为他人审稿、编书,但也能成为一个研究者。”傅璇琮后来写道。

《唐代诗人丛考》开风气之先

徐俊介绍,1980年代学界尚且冷清,傅璇琮先生接二连三发表几部重要著作,其中,对学界最有启示作用的无疑是《唐代诗人丛考》。

“我们通常只关注大作家,傅先生因为受到丹纳《艺术哲学》的影响,把目光投向中小作家群体,不像以前那样只关心李白、杜甫、白居易。”

《唐代诗人丛考》涉及的诗人有杨炯、杜审言、王翰、王湾、崔颢、王昌龄、高适、刘长卿、韦应物、戴叔伦、钱起等,通过对二三流诗人境况的考订勾勒出当时诗坛的样貌。南开大学罗宗强教授认为,这部书的出版“一下子便把唐文学的研究推进到一个新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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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苗子推荐《万历十五年》

除了个人著书立言,傅璇琮也常常“为人作嫁”,给他人的学术研究提供方便。

在傅璇琮经手编辑的书籍当中,最广为人知的是美籍历史学家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这本书的书稿1979年5月由黄苗子先生推荐给中华书局,辗转历经三年才得以面世。

傅璇琮曾撰文回忆,上世纪70年代,黄苗子先生住在北京南小街,中华书局在王府井灯市西口,由于志趣相近,他俩“经常相聚,或通信笔谈”。

1979年5月23日,黄苗子致信傅璇琮,告知“美国耶鲁大学中国历史教授黄仁宇先生,托我把他的著作《万历十五年》转交中华书局,希望在国内出版。”

当时傅璇琮在中华书局任古代史编辑副主任,接到稿件通读后,立即写出审稿意见。除肯定该书学术成就外,又提出几点意见,如“有些地方对外国可能必要,对中国人就显得累赘”,“作者现代汉语修养不行”,有些“辞不达意”等。

当时国内对出版外籍华人的作品还极其慎重。通过中华书局领导层层批示,等到最终决定出版《万历十五年》时,已过四个月。《万历十五年》原稿由英文写成,作者自己译成中文,因此译稿里有不少诘屈聱牙之处。傅璇琮请他在北大的同窗好友沈玉成对原书做润色加工。

远在美国的黄仁宇对沈玉成完成的第一章修改稿非常满意,但他坚持要亲自审阅以后各章修改润色稿。当时传递文稿只能用跨洋信函,书稿来回修改、寄递,中文译稿直到1981年6月才大致定稿。1982年3月,黄仁宇把最后一部分校样阅毕寄还,又将文内“改正三数处”。

傅璇琮后来回忆:“读者可以想见,这本不到20万字的书,不论原稿、校样,经中、美两地的编者、作者反复阅看,差不多经历两年半的时间,可以说是慢工出细活,这在现在也是很难想像的了。”

《万历十五年》首版中华书局初印27500册,几乎顷刻售罄。黄仁宇先生坚持不收稿酬,只嘱咐中华书局多寄送些样书,以便“分送海外学人”。

惬意不过一小书

编书生涯占据了傅璇琮人生的大半部分,虽然他经手过《万历十五年》这样享誉学界的精彩著作,也主编了《全宋诗》、《唐才子校笺》、《唐五代文学编年史》等煌煌巨制,但对他而言,最为惬意的却是一套小书《学林漫录》。

这套丛书是文人雅集式的刊物,收集傅璇琮的文史学界友人一些轻松漫谈的文章,所讲不过是“书人书事”。“漫录”的“漫”字,来自杜甫诗句“老去诗篇浑漫与,春来花鸟莫深愁。”傅璇琮以为,只有像老杜那样经历半生戎马战乱,又磨砺了诗艺,集聚了知识,才当得起这信手拈来,漫不经心。

这里发表过启功的《记齐白石先生轶事》、《坚净居题跋》,俞平伯的《德译本〈浮生六记〉序》,钱仲联先生的《重修破山寺碑记》,北京大学吴小如的《京剧老生流派综述》,篇篇“如朋友之间,促膝交谈”,亲切可喜。

傅璇琮还延请钱钟书、启功、顾廷龙、叶圣陶、邹梦禅、黄苗子、许德珩、许姬传、张伯驹、李一氓、赵朴初、王蘧常、任继愈等书家为《学林漫录》题签,每一期书封都沉静雅致。

追忆

爱后辈胜过爱子女的“宅男”

“傅先生是个非常谦逊和蔼的老先生,不是特别擅于表达,有比较浓重的口音。但他的文章非常漂亮、热情、好读。”中华书局总经理徐俊回忆。

傅璇琮先生一生都乐于扶植、支持后辈学者。1981年6月,即将研究生毕业的陈尚君以查阅古籍、请益前贤的名义来到北京,专程到中华书局拜访傅璇琮。“只记得他办公室不大,光线有些暗,我向他呈送考据温庭筠的习作,他说已读过,并在北师大研究生论文答辩会上提到我的文章。”第一次匆匆见面,宾主都没有多谈。

1985年末,傅璇琮读到陈尚君的文章《<全唐诗>误收诗考》,主动邀请他参加在洛阳召开的中国唐代文学学会第三届年会。“就这样联系密切起来了。最初我感觉他‘宅男’的味道蛮重,并不擅于与人应酬交往。但在以后的接触中,他会很主动地邀请我去各种会议。”陈尚君说。

二人联络的方式主要是打电话和写信。“我跟他交往30年,他给我写的信超过100封。”

从《唐才子传校笺》开始,陈尚君与傅璇琮和中华书局不断有学术和出版上的合作。傅先生让他更多地关注到唐代文学研究的新动向。“在我还是个无名小卒时,我已有几百万字著作交到中华书局,并由傅先生承诺可以出版。”对学界后进而言,这无疑是非常无私的帮助。

2005年起,傅璇琮先后被人民大学国学院、清华大学中文系聘为博导,再度回归大学讲坛。

清华大学中文系有学生回忆,几年前,傅璇琮在清华开设“古代文学与文化研究”课程,“除了文史哲三系的研究生,中文系教授也悉数到场,还有北大、社科院、外地赶来听课的同学,”盛况空前。

傅璇琮的女儿傅文青曾在采访里说,父亲对学生比对自己孩子还好。现在南开大学文学院任教的卢燕新是傅璇琮的大弟子,在他眼里,傅老就是位“慈父”。傅老师习惯称学生为“同志”,喜欢到学生宿舍小坐谈学,亲自帮学生借论文资料,从外地出差还为大家带回“烤鸭、甜糕、花生、石榴”等各色特产。

傅先生对学生的论文总是提出严格的指导意见,但谈论问题时态度和蔼。卢燕新说:“他总是乐呵呵,从不发怒”。傅先生生病住院后,不断有学生从全国各地赶来看望。卢燕新也每周末都赶到北京侍奉。

“30年来,学术界从不同角度受到了傅先生成果的影响。有的得益于他组织编撰的大书,有的受教于他本人的著作,还有一些受到傅先生直接培养、帮助、扶持。”徐俊说,“学者和编辑的双重身份,让他成为了几十年来对中国的文史学术推进最有力的一个人。”

他这一辈子,就是在看书、写书、审阅书稿中度过的。就这样,他走完了83年的人生之路。

———傅璇琮北大同窗、著名学者袁行霈

责任编辑:袁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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