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推荐 | 双推计划:常销书 在榜畅销书 推荐畅销书 | 获奖图书

现实狙击幻梦——评《约翰尼·派尼克与梦经》

《约翰尼·派尼克与梦经》

[美]西尔维娅·普拉斯 著,孙仲旭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5月版

《约翰尼·派尼克与梦经》里的小说,似乎可分成两类:一类是幻梦的,描摹的是与现实相疏离的情境,比如标题作《约翰尼·派尼克与梦经》;另一类则是现实的,截取了日常生活中某一个苍白、琐碎或有些起伏的片段,如《六月里的一天》、《成功之日》。但是,界限并非泾渭分明,《约翰尼·派尼克与梦经》中展露的恐惧感实实在在,而《六月里的一天》不妨视之为一个带点遗憾的平常的梦。在我看来,西尔维娅·普拉斯的作品,不管是《钟罩》,还是《约翰尼·派尼克与梦经》里的短篇小说,重点在于那个打破界限的特定时刻:幻梦遭逢现实时,会发生什么?

普拉斯的主人公们,希望甜蜜的幻梦一成不变。《绿石头》中的姐弟俩,希望阔别多年的故土依旧能带给他们悸动;《成功之日》中的家庭主妇,希望不管际遇如何,丈夫始终爱她一人;《寡妇曼加达其人》女主人公萨利“从未完全放弃孩提时代有过的信念,即在这个世俗世界中,仍然有古怪的魔法行使者在作法”。

以“幻梦”本身为题材的《愿望盒》是《约翰尼·派尼克与梦经》中最精彩的篇章。哈罗德有一项奇特本领,不仅能做一个又一个美梦———与威廉·布莱克一起讨论诗歌,行走于“每粒沙子都像是闪闪发光的红宝石或蓝宝石”的沙漠,钓到“你能想象到的最大的”梭鱼———而且第二天醒来,还能栩栩如生地讲给妻子艾格尼丝听。神奇的是,这些曲折离奇的梦,不但没让哈罗德疲惫不堪,反而像是他活力的来源。而与哈罗德相反,艾格尼丝是一个不再做梦的人。曾几何时,她也如哈罗德一般,做过好一些美梦,但现在失去了这种能力。在艾格尼丝看来,哈罗德的梦“只能称之为一丝不苟的艺术品”。艾格尼丝最大的梦想,就是像哈罗德那样做梦。

但是,不行。因为幻梦遭逢现实时,现实狙击幻梦,如条件反射般。做梦的人头破血流。《愿望盒》就此有一段精彩的描述:

“艾格尼丝开始对包围着她的物件的独立不变的现实存在感到沮丧。怀着一种又妒又怕的心理,她惊骇地,几乎也是无助地盯着那张东方小地垫、蓝紫色壁纸、壁炉台上那个中国花瓶上的镏金龙、她所坐的有蓝金两色团花图样的布艺沙发等。她觉得自己被这些物体所逼迫、窒息,不知怎么的,它们巨大的实体对她短暂生命的最深入、最隐秘的根系形成威胁……艾格尼丝悲伤地想到,如果在某种愉快的幻觉中看到地板上有条章鱼向她滑来———它身上有着紫橙两色的涡轮状图案———她会为之兴奋。任何东西都行,只要能证明她的形体想象力并未不可挽回地失去的东西,证明她的眼睛不仅仅是打开的相机镜头,只能单纯记录周围现象而已。‘一朵玫瑰,’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声音空洞地重复着,就像在唱一首葬礼挽歌,‘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

消解幻梦的,并非什么奇特的魔法,可能只是你身边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消解幻梦的,柴米油盐而已。想象力,亦不单单是蹈虚之物。发现玫瑰只是一朵玫瑰,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是人生的残酷时刻,也是一个重要时刻。在这样泾渭分明的时刻,有的人会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艾格尼丝却说,不,我要回去。她吞了50片安眠药,躺在客厅沙发上,“穿着她最喜欢的公主样式的翠绿色塔夫绸晚礼服,苍白美丽,就像一朵盛开的百合花……她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微笑,好像在某个凡人无法到达的遥远国度,终于,她与她早期梦中那个披红色斗篷的黑发王子挑起了华尔兹舞。”美吗?美吧。不过我觉得讽刺极了。普拉斯说,我们生活在玻璃钟罩下面。不错,的确如此。只不过,这钟罩,常常是我们自己罩在自己头上的。

现实如此强悍,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吗?当然不是。普拉斯也有反抗的时候。读她一些鞭挞道学家、庸俗中产阶级的篇章,颇让人觉得快意,《入会考验》就是其中之一。主人公米利森特又兴奋又不安,兴奋是因为自己被选中要进入学校的女生联谊会,不安是因为要进这个人人艳羡的联谊会,得经历重重考验,比如要去问公共汽车上所有人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又比如在某段时间内不准笑也不准说话。最后,还要头顶一个打破的鸡蛋,在女生联谊会黑暗的地下室祭坛边独自一人待一段时间。当米利森特通过所有这些神圣的考验,大功告成之际,她却获得另一种艰难得多的“胜利”。普拉斯没有明说,但我们知道,米利森特是要拒绝加入联谊会。普拉斯没有写联谊会掌权的姑娘们对此作何反应,但是无疑,这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而米利森特在这最后的胜利时刻得到的奖赏是,再一次进入到梦幻国度中去,听见了美妙的石南鸟唱的如笛声般的美妙歌声。

可能有人会说,米利森特的拒绝加入是一种反抗,艾格尼丝的自戕难道不是吗?是的,也是,虽然微弱。不过,在我看来,这两种反抗的性质相同,即面对浊世我自独立的一种反抗,是一种关起门来说一声“不跟你玩了”的反抗。现实,并非游戏中的一个关卡,而是无穷无尽个关卡。这一关的米利森特难保不会变成下一关的艾格尼丝。我们与这世界,从来都是斗得难分难解的,都是要在这浊世中摸爬滚打的。我自独立的反抗,其实也是幻梦一种,是不能成立的。

责任编辑:An Junyang

分享到:

主办单位:中国出版集团公司 网站维护:中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京公网安备 11010102002203号 中国出版集团公司 2009,All Rights Reserved 京ICP备12053001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