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大别山》
陈桂棣 春桃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这是著名报告文学作家陈桂棣、春桃的心血之作,历经二十多年,寻访千万里,搜出了五个大别山红军的悲怆传奇。五篇依次为:《毛泽东的炊事员李开文》、《将军身后事》、《“叛徒”何曼》、《失语的红军》、《鬼妹》。
去年八月中旬,红色旅游火热全国时,春桃接到一个大别山农民的电话,希望帮忙办一件极小的小事:老房朽了,摇摇欲坠,希望申请政府补贴略作翻修。
相对于我们越来越富裕的政府,和越来越豪华的办公楼,这只需一笔小钱。相对于房主的身份,更是微不足道:房主叫李开文,是完整走过长征路的老红军,在延安,是开国领袖毛泽东的炊事员。
我们夫妻却为此犯难。多小的事情,落到农民身上,落到我们这类手无寸权的文人手上,都不是小事。不说李开文已经过世,就是他还健在,恐怕也难办。二十年前,为了一件同样的“小事”,陈桂棣带着李开文亲笔求助信求助政府,招致的也是冷漠:大别山的老红军多了去了,都要照顾,怎么得了!
也是,大别山的老红军多了去了,当年参军参战的就有二百多万。十年内战,八年抗战,四年解放战争,惨遭国民党杀害又惨遭日本鬼子杀害,还有共产党自己肃反误杀,到新中国成立,仍有上百万。除去董必武、李先念、徐向前、洪学智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和在外工作者,生活在大别山的老红军,也还有很多。不说那些一直享受着红军待遇的,就说因种种原因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才被落实政策承认为“红军失散人员”的,仅一个金寨县便有三千五百九十七人,一个六安市则多达七千五百六十人。
真是多了去了。走进大别山,任何一座荒野中的孤坟,都可能是无名烈士墓,任何一个山中老人,都可能是红军老战士。二十年前,陈桂棣路遇一双目失明的老人骑牛上山,一问,革命资格居然比老红军还要老。问他为什么不休息,反问道:难道打了几年仗,就要享一辈子福?
如此人物,本来是共和国的脊梁,中华民族的财富,但在有些地方,就因为多了去了,所以不值得宝贵,不值得记忆,甚至成了少数人眼中的包袱。总是要等他们死绝了,都成了孤魂野鬼,才想起修几个纪念馆,造几个故居,开展轰轰烈烈的红色旅游,打造红色经济增长点。
八十年前,大别山遭遇了史上最惨烈的“自杀”,领导三大起义创建了三支红军队伍的周维炯、舒传贤、姜镜堂、戴克敏、曹学敏,和中国工农红军第一军军长许继慎等红军领袖尽数被杀,地方党政部门负责人几乎被斩尽杀绝,其中包括正在七里坪前线指挥反围剿的徐向前的妻子程训宣。
下达屠杀令者是张国焘,当时是共产党的领导之一,后来是共产党的叛徒。
五十年前,时任中共中央理论小组长的康生发表“三个一”意见:宣传革命历史要突出一个领袖、一支红军、一块红色根据地。
从此,大别山在惨遭张国焘屠杀之后,又惨遭抹杀。关于红色根据地,人们言必称井冈山,黄洋界;言必称洪湖水,浪打浪;很少说大别山。说到大别山,也多是解放战争中的刘邓大军,殊不知大别山还孕育了红一军、红四军、红二十五军、红二十七军、红二十八军和红四方面军;还有从大别山开始的红军长征,自一九三二年九月起,至一九三七年四月,比起众所周知的二万五千里长征,时间和距离,艰苦和惨烈,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我们的能力,我们所能做的,也就去大别山走一走,聊一聊,捡拾散落在山野间的记忆,然后整理出几个大别山老红军的故事,“以飨读者”。